紫韵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要求。
她怔了片刻,低下头,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恢复了恭敬的神色。
她轻声应道:“奴婢明白了。”
看着紫韵离开,程依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彩,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却不自觉地想着:
陆砚洲若是个十恶不赦的,她自有一百种方法哄着顾明凰把他埋了,但这个少年偏偏也是个可怜人,到底是多深的恨意才能让一个人重活一世。
她靠回软榻上,微微闭目,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冰冷的身影和那双犀利的眼眸,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份期待——
但若真能洞察他内心的喜好,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不知不觉中,倦意袭来,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意识也慢慢沉入一片温柔的朦胧之中。
突然,朦胧中浮现一道身影,是陆砚洲。
却又仿佛并非他。
程依说不清是哪里不同,只觉得眼前这人褪去了几分冷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缓缓走近,眸光幽深。程依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可指尖即将触到他时,陆砚洲忽然后退一步,眼中多了一抹悲伤与痛苦。
他薄唇轻启,声音低哑而破碎:“放过我……放过我,好吗?”
程依微微一愣,正欲开口,却见四周雾气翻涌,地面似乎在崩塌,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将陆砚洲的身影一点点吞噬。
“不——!”她下意识地抓了过去,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下一瞬,程依猛然从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着,掌心已沁出细密的冷汗。
第二日清晨,程依早早便从床榻上起身,素手轻拂过桌上的青花瓷杯,品了一口温水,匆匆便喊着绿萝为她更衣梳洗。
今日是她到行云殿练字的第一日,不过她起这么早倒不是赶着去行云殿。
要知道顾明凰还是心疼她,知道她年龄小,觉多,便免了她的早上和上午进学的时间,只需要在下午过去,与程延昭和陆砚洲二人一同练字即可。
但程依既然决定攻略陆砚洲,自然便不愿意偷懒。
紫韵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她昨日从弹幕中得到过一个消息:
【陆国公府三代镇守西南边境,今次陆砚洲才随父入京。】
得了这条线索,程依心中便有了主意,西南汉子,这川菜怕是连着他的乡愁。
一早洗漱完毕,她便带着绿萝赶往小厨房。
小厨房里雾气蒸腾,香气四溢,一锅龙井虾仁的清鲜滋味正氤氲在空气中。
掌勺张福海正忙着翻炒,见一个小姑娘带着两个宫女径直走来,锅勺往灶台一敲,便要开口呵斥。
乍一认出是程依,顿时吓得手忙脚乱,差点连灶台上的青瓷汤盅都碰翻了,忙不迭地带着厨房众人跪地行礼。
程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把手头的菜做完,不必耽搁。
不过片刻,张福海擦着手,一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程依也不与他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张师傅,会不会做川菜?”
刚刚一见面,这张福海就如此恭敬,本以为是个好像与的。
谁知问起他会不会川菜,当即就是一脸倨傲:\"昭华宫的菜式讲究个'清鲜本味',这川菜嘛,怕是上不得台面”
程依气急,奶声奶气地说道:‘张师傅可听过'食无定味,适口者珍'?’
不待张福海回话,又板着脸呵斥道:“我这会就馋川菜,你是宫里的厨子,宫里的主子们想吃的你不会做,是不是你的失责”
这一番话把张福海湖的一愣一愣的,程依也不待他反应,接着道:“你不会也就罢了,我明个自去找母妃,让她令找个师傅过来便是”
说罢,转身欲走。
这可把张福海吓了一跳,他张福海在宫中地位虽说不低,但也是相对于小宫女小太监而言的,若真的被这位小主子告到自家娘娘那边,怕是少不了要被惩戒一番。
如此一想,原本升起的一点子傲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小声辩解道:“倒不是小人不愿意做,实在是川菜要的茱萸酱、花椒油,咱们宫里可备不齐这些粗猛物什。”
程依听了,心下了然,眨了眨眼,转了转小脑袋,旋即一笑,软声说道:
“既然是缺材料,那便好办了。”
她转头吩咐绿萝:
“你去库房拿我的腰牌,叫他们开库藏,凡是和香料、腌料、药材沾边的地方都仔细找一找,见着生花椒、花椒油、茱萸酱、豆豉、灯影牛肉一类的,一样也不要漏了,全都取来。
若库藏里没有,再去御药房打听,宫里熬药的地方,说不定有存货。”
绿萝得令而去,带着另一个小宫女风风火火地去了。
程依又回头,看向张福海,睨着眼道:“若材料备齐了,张师傅能做得好吗?”
张福海连连点头,满脸堆笑:
“能!能!小人早些年也在边城待过两年,川菜手艺也算半个地道,只是进了宫以后规矩太多,渐渐就不做了……
小主子您尽管瞧着便是,小人保准做得您满意!”
程依这才露出几分笑意,拍拍小手,娇声道:
“好,那便辛苦张师傅了。今日就给我做几样地道的川菜来,麻辣鲜香一样不少,尤其要有一道水煮牛肉,辣的香的,要叫人一闻就停不下筷子才成!”
张福海心头一跳,连连称是。
不多时,绿萝已带着宫人们抱着一大堆香料、瓶瓶罐罐回来。
里头竟真有花椒、豆豉、还有一罐据说是南疆进贡的茱萸酱,辛香扑鼻,闻着便叫人舌根发麻。
张福海捧着这些宝贝,顿时两眼放光,连说自己这手艺算是救回来了,忙不迭地回灶台准备去了。
程依坐在旁边的小榻上,翘着腿,捧着温茶慢慢品着,眉眼里全是得意。
她心里想得分明:抓住了陆砚洲的胃,便等于抓住了他的一线情绪,有情绪的人,才会慢慢露出破绽。
小厨房里热火朝天,不一会儿,辣香味便透过了层层帘幕,飘散出去。
那种香气和寻常宫宴上的清淡雅致全然不同,带着一种野性而直率的热烈,一下子便叫人食指大动。
绿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偷眼看程依,只见小姑娘慢悠悠地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笑得一派天真无邪:
“走吧,咱们去行云殿——”
她声音软糯,却透着一股轻快又隐隐狡黠的劲道。
——今日,便让陆砚洲,尝一尝她亲手挑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