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慈恒问:“你愿意吗?”
???
赵翼又是发哪门子的痫症?
黎渊注视着他,深深看了一眼,忽而唇角轻扬,绽出一抹乖巧温顺的笑意,柔声答道:“自然愿意。”
“如此甚好!”假慈恒眉眼含笑,利落地从座位上起身,朝黎渊伸出手掌,语气亲昵:“与本尊且去别处详谈。”
假慈恒的手堪堪悬在半空,黎渊尚未有所动作,识海里陡然响起隋明昭急切的声音,“别伸手!不许碰他!”
“嗯?”黎渊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他原本就没打算将手递给假慈恒,对方明显不是好人,一个冒牌货,他递手过去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做什么坏事?但是听隋明昭声音难得这么紧张急切,他心头一动,不由得产生了逗弄的心思,在识海里慢条斯理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隋明昭的声音骤然弱了下去。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咬牙切齿小声咒骂了句,明显带着十足的个人情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一把岁数了,还想占小孩子的便宜。”
黎渊装作没听到他后半句话。
“古训有云‘师长赐,不可辞。’”黎渊慢悠悠开口,故意拖长的尾音里满是戏谑,“师尊总说要以礼待人,还经常念叨要徒儿尊师重道。如今师祖好意伸手相扶,徒儿若是伸手避让,岂不是驳了师祖的颜面?”
话是这么说,可是行为却不是这么做的。
与识海中的隋明昭说完,黎渊未等对方回应,便已利落地起身,不着痕迹地避开假慈恒递来的手,语气疏离又不失礼数:“多谢仙尊抬爱。”
识海中的隋明昭借着黎渊的双眼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即满意地笑出了声,他本来打算要是黎渊不听他说,非要跟赵翼来个肢体接触,他就准备强行挤开黎渊魂灵,暂且接管这具身体,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了,他徒弟还是挺懂分寸的,没有逾越。
隋明昭看得心满意足,侧躺着的姿势又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意念一动,变幻出一面澄澈的水镜。
镜面泛着微光,清晰映照着黎渊的模样——墨发如瀑倾泻,眉眼精致昳丽。明明是浓艳至极的长相,却偏偏气质清冷,如巍峨山巅千年不化的盈盈冰雪,高不可攀,令人望而却步。
虽然这外在的气质跟小徒儿真实的性情有很大落差,但,冷傲疏离的神态格外地吸引人,隋明昭只觉心口被无形的爪子轻轻挠动,魂体兴奋得发烫。
他支起下颌,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身影,又撑起身子凑近水镜。指尖凝着灵力,沿着黎渊冷白的脸颊蜿蜒描摹,掠过精致昳丽的眉眼,顺着秀挺的鼻梁一路滑向形状优美的唇瓣。当指尖拂过圆润的唇珠时,隋明昭的魂体猛地一颤,凝滞的灵力泛起细密涟漪。他近乎贪、婪地将指尖贴向鼻尖,喉间溢出一声绵长的叹息,仿佛真的能捕捉到那缕若有似无的冰雪清泉气息。
隋明昭在识海中的一举一动,以及那炽热的旖旎氛围,都被隋明昭用灵力织成的屏障无形地隔绝了开来。黎渊对此浑然不觉,他全部心神还紧锁在面前的假慈恒身上。
假慈恒望着自己被避开的空落落掌心,眉梢微动,转瞬又恢复如常,他若无其事般收回了手,似真似假地赞叹道:“是个知礼数的好孩子,难怪能得明昭看重,这恪守礼数的模样,可比他当年乖巧多了。”
呵,这一捧一踩。明面上是夸他,实际上还是将师徒两人都骂了个遍。
乖巧?他跟乖巧有关系吗?黎渊心里冷笑,胸腔里腾起一股无名火,可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他压下心中的不快,声线愈发恭顺温软:“仙尊谬赞了。家师常打趣,说我幼时皮得很,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并未详述幼时顽劣往事。
假慈恒反倒是兴致勃勃:“哦?是这样吗?那真是难以想象,你……”
“仙尊,”黎渊适时打断,“是要与我详谈信奉制造真理者的好处吗?”
他微笑着补充:“于我而言,除了得知那位制造真理者的全名外,还有什么其余的好处?”
假慈恒一愣,知道对方是不想再与他就幼时的话题细聊,这也没什么,原本他也是随口一问,一来为了拉近距离,二来也被黎渊的说辞勾起了点兴趣,想打探一下黎渊幼时与隋明昭相处的细节。他实在无法想象以隋明昭那个厌童的性格,能耐下性子细心教养黎渊。说句不好听的,能让这孩子平安长大,没把小孩有意无意地折腾致死,都算是隋明昭大发慈悲了。
假慈恒心念百转,眼神一瞬有些复杂。就在他神色微滞的刹那,黎渊等得不耐,又提醒了他一句:“仙尊?”
假慈恒回过神来,脑海中快速过滤了一下黎渊的上一句话,他丝毫不意外黎渊会问这样的问题,相反,要是黎渊不问,他反而觉得这小孩有点傻。
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自然是有好处的,没有好处谁还会信奉制造真理者?”
“只是这好处轻易不为人知罢了,”假慈恒抚掌轻笑,目光似有实质般打量着黎渊,“但是无碍,念在你是明昭的徒弟,又愿意信奉制造真理者的份上,本尊今日便破个例,提前将信奉的好处告知于你。”
“是能快速提升修为吗?”黎渊佯装期待地问。
“不是,”假慈恒神色一僵,“能快速提升修为的都是歪门邪道,岂是正道所为?你小小年纪,根甚未稳,更应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怎可妄图走捷径?”
黎渊神色肉眼可见的失望,眉眼都耷拉了下来,“仙尊说得是。”
美人神情落寞的姿态的确惹人怜惜,见他这样,假慈恒不免有些心疼,担心自己话讲重了,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他刻意放缓语调,语气温和,循循善诱道:“也不怪你,你年纪小,许多事不懂。要是遇到个不靠谱的师长,不悉心教导,生出这般想法倒也情有可原。”
识海里的隋明昭:“他在含沙射影编排谁?”
黎渊垂眸掩住眼底笑意,神识如丝线般探入识海,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谁当真了就是说谁呗。”
他轻嗤一声,句句带刺,“这老东西虽然满嘴废话,倒也有句大实话,比如——您这位‘不靠谱的师长’,可不就现成站在这?”
隋明昭:“…………”
假慈恒还在好为人师:“今日本尊便代你师长提点几句,希望你记住,真正的大道从无捷径可走,所谓速成之法,只是饮鸩止渴的邪术。你既入修行一途,便该以勤为径、以悟为舟,不要被虚妄的诱惑迷了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