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了院试第一名,也就是说徐景行现在已经有了秀才功名。
说句实话,在大晟,秀才功名的含金量不低,最起码徐景行得知自己考中秀才所能享有的福利后,都忍不住微微啧舌。
从此拥有参加官方举办的文化活动的资质不说,见知县时也无需下跪,甚至他本人还被免除了所有的赋税和徭役,还享有官府提供的廪膳补贴。
当然,他若是愿意,从此可进入府、州、县学读书,为参加乡试做准备,虽然秀才本身不一定能直接入仕,但考中秀才,是踏上仕途的第一步,只有秀才,才可以继续参加接下来的一些列考试,当然,若有人自觉无法再考下去,也可通过选拔来担任一些低级官职。
徐景行考完院试没有直接归家,而是先送老师余世镜回漱石草堂,报喜的铜锣声却先他一步到了原主所在的徐家庄。
“咱们没听错吧?景哥儿考了院试头名,如今已然是秀才公了?!”村中族老听闻消息后激动无比,嗓门大得都直接将梁上的积灰震落。
于满院鸡飞狗跳中,李氏死死攥着围裙边愣在原地,力道之大,让她指节都微微有些泛白,田氏原本坐在灶房门口摘菜,听闻徐景行考中秀才的消息,莫名就想起了她当初对这位大侄子心生怨怼后说的一些胡话,此刻那些话,像块滚烫的炭,反复灼烧她的舌根。
汪氏表现也不比自己二嫂田氏好到哪里去,当初她也曾对徐景行心生过怨怼,如今听着报喜的铜锣声,觉得刺耳的同时也生有一丝后悔之心。
“赶紧把东厢房收拾出来!”里长的声音惊醒了满院的寂静,田氏汪氏看着大嫂李氏被众人簇拥着走进堂屋,心里还是会闪现出一丝难受,这是人性使然,怪不得她们。
汪氏前往堂屋帮忙招待里长之时,耳尖的听见有人议论出声:“还是大山家景哥儿厉害,拜得一个好老师,往后参加乡试,说不定都不用族里为他凑盘缠。”
“你可说错了,从今儿起,我们都得喊他徐秀才,可不能乱称呼秀才老爷。”
“是是是,是徐秀才不是景哥儿。”
听着这些话,汪氏心里异常难受,怪不得她家男人年前突然骂她妇道人家眼皮子浅,大侄子如此有出息,却与他们感情生分,日后想沾光只怕也沾不了太多。
徐景行对原主两位婶娘心理的变化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倒是有些苦恼自己该如何阻止徐大山等人为他考中秀才摆席宴请全村族人的事。
到最后,徐景行也没能阻止成功,只能任由徐大山门在自家堂屋以及门口,摆桌宴客,灶房里,李氏拿出家中存的最后一块腊肉,切成薄片,祖母老刘氏带着两位婶娘,将家里养的鸡宰了两只,就这,已经算得上徐家庄最有排场的席面了。
“来啦来啦!秀才公大喜啊!”原主二叔公家的媳妇,挎着半筐鸡蛋来吃席,瞥见桌上的荤菜,她喉咙动了动,当场被馋得厉害。
先前,村里私底下嘲讽徐景行不自量力妄图读书改命的有她一个,如今,却是满脸堆笑着说他是个状元之材,夸李氏鸡炖得喷香。
跟在她身后的是村里富户许娘子,她手里带了足足一斤装的糖,眼睛却也直勾勾盯着粗陶碗里的腊肉片,嘴里同时还念叨着道:“早说了,徐秀才从小就聪慧过人,将来是要做大官的。”
到了宴席正式开始时,徐氏族长颤巍巍的举起陶碗,笑道:“我们徐家庄有了秀才老爷坐镇,往后这十里八村的人,都不敢轻看我们。”
众人纷纷应和,筷子却都怯生生地悬在半空,不敢下筷夹肉,这时,便是祖母老刘氏出场,给众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碗里夹肉,而她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舍得吃上一口。
酒是从村头买的最便宜的浊酒,度数不高,却让众人喝得脸通红,争抢着说要帮衬他准备乡试的盘缠。
当暮色漫上来时,桌上的荤菜已然见底,徐景行受不得堂屋里的吵闹出门透气,却听见有人在不远处的桃树下轻声嘀咕:“没想到考上秀才了,也才两道荤菜……”
“有两道荤菜已经很不错了,村里摆席,就算是儿女成婚的大喜事,也只有一道菜里能看到些肉沫腥子。”
“你说的也不错,到底是考中了秀才,咱们庄子有了正经读书人,往后也能跟着沾点光!”
………………
配合着徐大山他们摆完了这一场宴席,徐景行再次辞别众人,返回漱石草堂,同老师余世镜学更深的学识。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昏,徐景行正读着《盐铁论》,余世镜突然开口问道:“丘公主张漕运改革,你怎么看?”
徐景行一个激灵,斟酌着开口道:“学生以为当疏通运河,裁撤冗员……”
“这些都是空话!”余世镜扔来一张纸条,继续开口说道:“这里面是当年户部提交的奏折,你先看,看完了写对策,晚饭前交我。”
漕运改革这种朝廷大事,对往往会涉及到复杂的利益关系,包括漕运官员、地方豪强以及船工水手等多个群体,如果提出改革之人,过于直接地触及这些群体的核心利益,可能会引发他们的不满和报复,从而致使改革失败。
于此同时,朝廷的漕运改革,通常也跟局势紧密相关,不同的派别对改革之事抱有不同的态度,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斗争之中,面临巨大的风险,再者,漕运改革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到诸多细节和专业知识,徐景行作为一个任务者,哪怕了解一些现代的理念和方法,但对于古代漕运的具体运作以及地方情况,都缺乏深入的了解。
老师余世镜,确确实实给他布置了一个极难且棘手的课业,让他坐在墨香斋,苦思冥想了许久,才稍微理清下笔的思路,可要他直接写出策论并在晚饭前上交,却是有些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