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壁看见她带着丫鬟站在府门外,冷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十鸢回过头,淡淡道:“我来送客。”
宋怀壁皱着眉道,“你一个姑娘家少往前院来,从前你痴傻便也就罢了,如今你痴傻病既然好了,就该在后院多学点针织女红和三从四德的规矩!”
宋十鸢抿了抿嘴角,只当没听见,看向他身后抬着箱笼的下人。
宋怀壁注意到她的目光,脸色阴沉下去,谢桐不肯给他库房钥匙也不给他银子,周景安逼得急,他只能舍下脸面去跟同僚借钱准备聘礼。
想到这里,一股邪火窜了起来,他冷哼一声:“别学你娘那个贱妇的做派,否则即便嫁了人,但是得不到丈夫的喜爱,迟早也会沦为下堂妇!”
听见他阴阳怪气的贬低母亲,宋十鸢脸色冷了下来,骂她可以,但是骂谢桐不行。
宋十鸢反唇相讥道:“真是可笑,女人不守贞就得沉塘浸猪笼,男人薄幸滥情在外头养女人,一句天底下男人哪个不三妻四妾说得是理直气壮,这样不忠不贞的男人反过来还要嫌弃自己的妻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闭嘴!”宋怀壁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地扬起手掌狠狠朝宋十鸢脸上掴去。
他的眼睛里是克制不住的汹涌怒意,谢桐对他冷嘲热讽也就罢了,如今这个女儿竟也敢对他这个父亲不敬,他只觉得自己身为男人、身为父亲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
宋十鸢在他扬起巴掌的那一瞬,就躲开了。
她才不会站在那里傻傻地挨打。
宋怀壁掌掴了个空气,带的身子一趔趄,他心下怒极,怒声大骂道:“孽障!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谢桐那个悍妇乱了三纲五常,竟将教得你无父无尊,我今儿非要好好教训你这个孽障,让你好生学学规矩!”
说着,他竟吩咐身后抬箱笼的下人去抓宋十鸢,意图将她摁在跟前下跪,掌掴于她。
宋十鸢没想到宋怀壁这个老毕登一点道理也不讲,父权的权威一受到挑衅,就跳脚暴怒要打人。
府门还大敞着,他都丝毫不顾忌了,可见这是打定主意要将近来受的气全都发泄到她身上来。
宋十鸢给怜双使了个眼色,怜双会意拔腿就往碧梧院跑。
几个下人犹豫着不敢上前,宋怀壁一脚踹了过去,怒火中烧地吼道:“我才是这府里的大老爷,父亲教导子女天经地义,你们还不快去将那孽障给我摁住!”
纤云牢牢地将宋十鸢护在身后,对那几个围过来的下人冷声喝道:“你们胆敢冒犯小姐,身家性命不想要了?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上!”
宋怀壁脸上怒意翻滚,毫无一丝体面可言:“你个贱蹄子也敢在这大放厥词,我才是宋府的家主,将她拉开!”
下人们一脸为难,但又不敢不听宋怀壁的吩咐,只好抬手去扯纤云。
无人敢去碰宋十鸢,这是府里正经的嫡出小姐,主母疼在心尖尖上的女儿,他们若是冒犯了小姐,就算讨好了老爷,夫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何况夫人连老爷都敢揍,这府里谁是真正的话事人,明眼人都清楚。
纤云死死地挡在宋十鸢跟前,拔下了头上的簪子,谁敢碰她,就狠狠地扎过去。
几人本就不情不愿,一时间更是佯装无法下手,场面就此僵持起来。
宋怀壁气的怒发冲冠,心里的邪火暴涨,一脚踹到几个小厮的身上,嘴里骂道:“反了天了,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这是宋家,不是谢家!”
而后伸手就去扯宋十鸢的发髻,想将她一把揪出来。
宋十鸢矮身躲开。
纤云几乎没有犹豫,举着发簪就朝宋怀壁刺了出去。
宋怀壁是个年富力强的的中年男人,动起真格来,纤云自然敌不过他。
宋怀壁劈手夺走簪子,顺带大力将纤云推倒在地。
紧接着便一把揪起宋十鸢的衣襟,狠狠扯到跟前,怒声骂道:“孽障,你还敢跑!我打不死你!”
他扬起右手使尽全力狠狠朝宋十鸢脸上掌掴了去。
宋十鸢那双明眸里燃起灼灼烈火,抬起手狠狠划向宋怀壁的右臂。
巴掌落下的瞬间,宋怀壁痛叫一声,他看了一眼手臂,不敢置信而又恚怒至极。
血水滴落在宋十鸢的高肿的面颊上,她牵起唇角,浑圆的杏眸漆黑渗人:“父亲,下一次就不是手臂了。”
她露出手指间的薄刃,在宋怀壁的脖颈前比划了下。
宋怀壁遍体生寒,色厉内荏色:“你还想弑父不成?”
宋十鸢灿然一笑,血水顺着她的面颊滚落,她用手背随意一抹,“父亲大可以试一试我敢不敢。”
她知道自己冒失了,但她一点也不后悔,什么事都可以权衡利弊、谋而后定,唯独在她面前侮辱她的母亲不行。
谢桐对她那样好,她绝不会隐忍,任由这个人渣在她面前诋毁她。
宋怀壁看着她,只觉得浑身好似有蛇蹿过,令他通体冰凉,有些毛骨悚然。
“怪物……”他失声吐出了两个字。
一只修长的手掌猛地攥住了宋怀壁揪着宋十鸢衣襟的那只左手,力气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来人沉沉地道:“松开。”
宋怀壁疼得额上直冒冷汗,他扭头看去,见是裴岐野,外强中干地道:“五殿下,我在教训不孝女,这是我宋府的家事。”
看见宋十鸢脸颊上的血水,裴岐野英俊的面容上覆了一层阴郁,那双凤眸凶戾得几乎噬人,手掌再次施力,宋怀壁疼得面目扭曲,不受控地泄了力,松开了宋十鸢的衣襟。
裴岐野大力甩开手掌,将宋怀壁甩的一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裴岐野垂眸看着宋十鸢高肿的面颊,心中戾气横生,他蹙着剑眉问她:“伤到哪里了?”
宋十鸢侧过面颊,有些不愿被他看到自己的狼狈,“不是我的血。”
被甩开的宋怀壁稳住身形,看着手臂上滴血的伤口,一时间愤怒惊惧交加。
他根本看不起裴岐野这个落魄下贱的皇子,怒意顿时有了出口:“五皇子宋府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收留你几日已是我宋府仁慈,赐婚懿旨还未下,你厚颜无耻地与我女儿拉拉扯扯,是要无媒苟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