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宋惜尧已经蹲在竹篓前摆弄新买的鱼饵。
萧朔抱着渔具箱从里屋出来时,正看见她指尖沾着碎玉米,对着阳光眯眼研究的模样。
竹帘被晨风掀起一角,落在她发间的露珠便轻轻晃了晃。
“昨晚看你把鱼汤喝得一点都不剩,今早特意加了蜂蜜拌玉米。”
萧朔弯腰替她系紧草帽绳,指腹蹭过她耳后细小的绒毛。
“湖中心的芦苇荡里,鲫鱼最爱这种甜腥气。”
木船划过湖面时,惊飞了两只绿头鸭。
宋惜尧将脚丫浸在水里晃荡,看萧朔握着船桨的手腕青筋微凸。
想起昨夜他在灶台前挽起衬衫袖子的模样,水珠溅在小臂上。
顺着淡青色的血管滑进袖口,她当时正捧着空碗等添汤,竟看得忘了伸手。
“发什么呆?”
萧朔的声音打断思绪,船桨已经稳稳停在芦苇丛旁。
他从帆布包里摸出块干饼掰碎,撒向水面时惊起一片涟漪。
“记住,钓鲫鱼要等浮标沉两沉......”
“知道啦萧老师。”
宋惜尧故意拖长声音,眼尾却含着笑。
日头升到中天时,竹篓里已经有三条巴掌大的鲫鱼。
萧朔铺开蓝布在船头,摆上温着的梅子酒和酱菜。
听到宋惜尧指着远处芦苇荡惊呼:“快看!有野菱角!”
木船缓缓靠近时,她才发现是片衰败的残菱。
枯黄的茎秆间,零星挂着几个褐红色的角果。
萧朔用船桨拨开水草,指尖捏住一枚菱角轻轻一拧,放进她掌心:“尝尝,这个季节的该甜了。”
菱角外壳有些扎手,宋惜尧咬开硬壳,雪白的果肉里渗出清冽的汁水。
萧朔忽然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碎屑,指腹触到她唇瓣时,两人同时顿了顿。
远处传来水鸟的啼叫,她慌忙低头啃菱角,却听见萧朔的笑声。
“下午去对岸挖点野葱?”
萧朔收拾酒壶时,指尖蹭过她手背:“你上次说用野葱煎鱼,比菜市场买的香。”
竹篓里的鲫鱼突然蹦跳起来,溅起的水花落在她裙角。
萧朔伸手按住鱼背,指腹触到滑腻的鳞片。
昨夜她捧着鱼汤碗,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
这世间最鲜美的,从来不是湖中的鱼,而是眼前人眼角眉梢的烟火。
野菱角的清甜还在舌尖打转,宋惜尧望着萧朔收拾蓝布的背影,发现他后颈渗出的薄汗。
草帽檐投下的阴影里,几缕被汗水黏住的发丝贴在皮肤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拂开,指尖触到那片温热的皮肤时,他突然转过头来:“痒。”
他轻声说,嘴角却噙着笑。
宋惜尧慌忙缩回手,却被他捉住手腕,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沾了菱角汁的手,摸起来像裹了层蜜。”
木船晃了晃,她慌忙扶住他的肩膀保持平衡。
掌心下的肌肉隔着棉质衬衫微微起伏,带着湖水的温度。
“该去挖野葱了。”
她轻声说,耳尖却渐渐发烫。
萧朔松开手,替她把草帽又压了压,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耳垂时。
故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宋同学今天格外容易脸红。”
对岸的泥土带着潮湿的草木香。
宋惜尧蹲在草丛里,指尖拨开枯黄的草叶,寻找野葱纤细的绿叶。
萧朔的竹篓就放在身侧,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不禁回忆起小时候跟外婆挖野菜的时光,那时总嫌泥土弄脏手指。
如今却觉得这带着露水的清凉触感,竟比任何珠宝都要珍贵。
“找到了!”
她兴奋地拔出一丛野葱,根部带着湿润的泥土,叶片上还沾着颗露珠。
萧朔闻声回头,看见她举着野葱冲自己笑,鼻尖上沾了点草屑。
日头渐渐西斜时,竹篓里已经堆了半篓野葱。
宋惜尧直起腰,瞥见不远处的蒲公英丛。
白色的绒球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她快步跑过去,蹲下身轻轻一吹。
绒球便纷纷扬扬地飞起来,在阳光里划出细碎的银线。
萧朔看着她追逐蒲公英的身影,他放下竹篓,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牛皮纸袋,悄悄走到她身后。
“猜猜我带了什么?”
他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惊得她转身时撞进他怀里。
牛皮纸袋在两人之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抬头看他。
“桂花糖糕。”
他笑着打开纸袋,露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方糕:“路过镇上买的,你上次说这家的糖糕比我做的还甜。”
糖糕咬下去时,桂花的香气在舌尖漫开。
宋惜尧记起新婚那年,他为了给她做糖糕,在厨房里折腾了整整一下午。
最后端出的成品虽然卖相不佳,却甜得让她至今难忘。
此刻的糖糕虽甜,却不及记忆里的万分之一。
因为那时的他,眼睛里盛着比糖糕更浓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