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黎那带有几分不屑和斥责的语气,米风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早已习惯了那段不光彩的履历给他带来的一切。那些曾经的阴影,早已像烙印般深深地刻在心头,成为他无法逃避的过去。
“干了几年?”
王黎冷哼一声,语气虽然有些严厉,但依旧耐心地问着。他看米风虽然年纪轻轻,但眼中的那份战斗素养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培养出来。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不瞒老将军,加入特遣队有五年。”此刻的米风,脸上完全褪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神情也变得格外严肃。他直视着王黎,回答着长者的问题。
\"五年?\"老将军鼻腔里哼出的白雾在寒夜凝成冰晶,\"够把新兵蛋子磨成杀人机器。\"
米风微微一笑,轻松地说道:“您该说‘够把狼崽子训成牧羊犬’。”说着,他从肩膀下方解开了左臂的护甲,露出内侧那一层层密密麻麻的激光刻痕——那是特遣队成员的“血账”,每一条凹槽都是一段生死搏斗的记忆。
“头一年,我在南江雨林追缴私矿主,被毒箭蛙的黏液腐蚀了腿上的皮;第二年,我扮作货商混进东瀛,亲手处理了几个偷电子货币的黑客……然后被特务追了半年。”
他的话语平静,但眼中却带着深邃的回忆。
王黎的瞳孔随着米风掀起的衣襟骤然收缩。年轻人腰腹间交错的疤痕在烛光下宛如地图,米风精壮的身体上满是伤痕,甚至挑不出来几块正常的皮肤。
最为触目惊心的,便是米风侧腹部尚未完全愈合的贯穿伤,那是一道深深的伤口,伤痕依旧鲜明,显然是几天前才受的伤。
“那便是未到成年便参加特遣队?”王黎的话音刚落,米风便抢先一步回答:
“算上在北军服役的时长,我参加特遣队时连二十岁都不到,只有十六。之后退役,重新读了高中,跳了一级,考上大学后,才进入了秦军。”
\"十六岁...\"老将军的眼睛盯着米风身上的伤疤,\"我那不争气的娃儿十六岁时,还在为一个女孩赌气绝食。\"
王黎紧紧盯着米风身上的伤疤,目光里充满了怜惜与敬佩。十六岁的孩子,居然已经可以通过严酷的选拔进入特遣队,而他并未选择安稳的生活,而是毅然投身于危险与挑战的深渊。
王黎的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影像:那个早早就背负着家庭重担的少年,父亲商海浮沉,最终落败,留下了无法承受的债务;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妹需要抚养,这份沉重的责任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至于母亲,米风从未过多提起,但从他话语中透露出来的生活困顿和艰难,已不言而喻。
米风本来有着进入秦军选拔营的机会,但命运却让他连享受完成学业的权利都无法奢望。
特遣队成了他唯一的选择,也许也是他命运中最关键的转折点。在那里,他经历了比同龄人更多的苦痛与危险,却也因此磨砺出了比其他人更为坚韧的意志。
真是一段奇缘。
随着对话的深入,王黎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深邃。米风的故事仿佛把他带回了那个曾经走过的年轻岁月,他曾经也是那个为了责任而付出一切的人。对米风的敬佩与钦佩在心中愈发浓烈,而他对于这个年轻人的认识也变得愈加深刻。
但有一点却是王黎并未想到的,被米风尊称为“姥爷”的,并非血缘上的亲人,而是在特遣队里认识的老兵,其名“白成烈”,这人他没有听过,但米风的话语让王黎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颇有改观。
“我听说过特遣队的高薪,每月两万?”王黎现在也开始好奇特遣队的故事,要知道这可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与特遣队员打交道,在退伍后还愿意再参军的人少之又少,今天可让他碰上了。
米风转了转眼珠子,继续道:
“特遣队的薪水确实很高,刚进队时底薪一万五,执行任务按天计算,一天七八百到上千不等。看任务的难易程度,受伤也有补助,工资体系比较复杂。记得有一次,我一个月赚了八万。”
说着,米风嘴角带着一丝自豪的笑意,那是他努力之后的回报,尤其是那些寄回家的钱,每一分钱都承载着他对家人的责任。
王黎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八万块,算多不多,算少不算少。尽管秦军的士兵一年基础工资只有大约十二万,但这些特遣队员为了这些钱,的确是拿着性命去搏命。
队员的寿命普遍较短,很多人在服役两年后就因任务重伤或者死亡,而像米风这样八字十分过硬的,实属凤毛麟角。
“老夫还有一个问题,答对了,就当我没看走眼,答错了,你就还是条猎犬,无家无国,不值一提。”王黎突然笑了笑,但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他话音未落,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失言,眼神一顿,想要改口,却又无从说起。毕竟,米风的背后不仅仅是家与国的关系,而是更深沉的情感与责任。
他站的太高了,居然早忘了自己的来时路,他可以说米风心中无国,但不能说他心中无家,不然他这五年受的苦都是为了赚钱挥霍吗?
“不……老夫言过了……”王黎急忙改口,面露愧色。
米风微微一笑,神情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不必在意,老将军。我早就习惯了这个身份了。我之后考上了大学,但我选择了先服役,选择了来到北境这种最苦的地方,原因只有一个——报国。”
王黎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略带感慨:“好一个英勇的后生!秦国的子弟就应如此!心怀壮志,报效祖国,竭诚服务人民!倘若老夫有幸生还,定亲自上书国尉,为你请功,记你一大功!”
不过王黎中仍有一事萦绕不去:“后生,就你一个人活了下来?当时是什么情况?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米风这时候才开始吃自己的那一半巧克力,借着那如爆炸般甜美的滋味在口腔中绽放,去对抗那段艰难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