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苏的脑袋被打得偏向一边，长长的头发遮住迅速红起的脸颊。
跛脚老头，哦对了，现在应该叫白建成。
他脸上的疤痕随着横生的皱纹颤抖：“你怎么能放他走？”声音因为过度愤怒而略带沙哑和尖锐，再看他这张脸。
白苏苏觉得他更像恶魔。
“爸爸，我是苏苏啊！您最疼爱的女儿啊！”
她抬起泪眼，透过发缝，眼前父亲的形象与记忆中的没有一丝相像，她试图唤起过去的熟悉感，唤起他对她的关爱。
“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建成丢下这句话，去了客厅，端起茶杯，一连喝了几杯，心火也没有压下去。
白苏苏把马小玉端来的饭菜摆在他面前的茶桌边，筷子放上去，怯生生瞅了他一眼：“爸爸，吃点东西吧。”
白建成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端起粥，夹了几块蔬菜，放在嘴边，呲溜呲溜几口就吃完了。
他放下筷子，双手背后，出去了。
菜盘里的青椒肉丝还剩下很多，大部分都是肉丝，刚才他一根肉都没有动。
白苏苏鼻头发酸，端起另一碗粥，就着青椒肉丝，和着眼泪，入口咀嚼。
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
高兴吗？高兴，以为爸爸死了，结果他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可是，还很难过。
他毁容了，残了。作为女儿，怎能不难过？
然而，更让她难过的不是这个。
从前的爸爸，对她关爱有加，她的整个童年记忆中，汪文丽出现的时候总是咋咋呼呼的，光鲜亮丽的，从未主动关心过她需要什么，就连大姨妈初潮，都是家里的保姆教她的。
那时，她的生活中，只有爸爸。
直到现在，她依旧觉得白家破产不可怕，可怕的是破产没几天，传来爸爸坠海的消息。
那一刻，她的天塌了。
所以，当她得知，造成爸爸死亡的是沉澍时，她内心对爱情的所有幻想都散成星星点点，缀在内心深处。她也没有多少犹豫，就把刀子捅入沉澍身体里。
现在，不用别人告诉她，也不用爸爸向她解释。
她已经能猜出，爸爸在诈死。
她心心念念的人活了，却以这种方式，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白苏苏放下碗筷，掩面大哭。
一直到夜幕拉开，蛐蛐开始夜生活，父女俩面对面坐着。
白建成点了一根烟，缭绕的烟雾荡在两人之间，彼此的面容模糊了。
白苏苏听到他一句吩咐：“苏苏，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着，就可以帮爸爸回到汉京。”
“您说，我听。”
“明天，我们一起回汉京，拜访沉家。”
“沉家？”
“沉家人睡了我女儿，我作为父亲，理应为你讨回公道。咱们父女俩把力气往一处使，就算他沉家财力再雄厚，也能把沉澍送到牢里。”
“为，为什么？”白苏苏眼神微滞。
白建成食指在烟杆上弹了弹，顶端堆积的烟灰掉落，“你为了替我报仇，捅了他，去了七里庄，这些爸爸都知道，但是没什么用，现在爸爸也觉得留着那小子隐患太多，还是除了比较好。当然，你对他还有感情，我也知道，那就把他送到七里庄。”
说完，他掀起眼帘，深深瞧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毋庸置疑让白苏苏心生惧意。
“爸爸，你想过没有，你的设计一旦摊开，沉澍就会把你囚禁他的事说出来，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您也无法自处啊！”白苏苏说。
白建成冷哼一声说：“让他说，没有证据的事说了也没人信。”
“怎么没有证据？他身上的伤可以验，还有出入马家村的监控视频……”
“苏苏。”白建成打断她，“沉澍如果说我囚禁他，那他的话也能证明他来过马家村，那么他睡了你的事，只要你单方面咬死，他怎么也洗不干净。”
白苏苏咬着唇，不吭声。
最亲的人把她送上沉澍的床上，还拿这件事去陷害沉澍，这些她都没力气去问缘由，她想的是，从始至终，这个最亲的人都没有想过她是受害者，她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件事。
白建成吐了口烟，声音老态地拖长：“这件事，成与不成，只在你的态度。只要你咬死他强迫你，他绝不会辩解，我了解他，他心里有你，不忍心让你受伤，一旦我们上门，他只想让这件事尽快了结。”
白苏苏盯着他，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你了解他？那你了解我吗？你以为我还是几个月前那个你说什么就做什么的白苏苏吗？”
白建成眯起眼睛，脖子前倾，凑近了说：“苏苏，只要这件事过去，咱们的生活还会回到从前，爸爸从前如何对你的，以后只会加倍对你好。”
安抚她的话，中间叹了几次气，一次比一次重的威胁感，让她觉得陌生。
她还想争取，伸出手抱住他那树皮似的手：“爸爸，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回汉京城，我只想陪在您身边，咱们就在这个马家村待着，也挺好的。而且，我也会赚钱，以后我养着你，咱们不要再找事了，好吗？”
白建成笑了，恍惚间，曾经那个和蔼的父亲好像回来了。
白苏苏跟着笑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低头一看，白建成把烟头摁在她手背虎口处，整个手又烫又痛。
“爸爸……”
白建成把烟蒂丢在地上，抬手又是一个耳光。
啪——白苏苏整个人从凳子上侧歪到地上，水泥地板很硬，额头上直接擦出一块红。
“白苏苏！我把你养那么大，你翅膀硬了不仅把人放了，还背叛我！”白建成怒目看着她，手指在她面前指指点点的，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够，掐住她的脖子，呲着牙说，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件事你如果不听我的，我就直接把你绑到容衍面前，让他把你送给上面的人，到时候你生不如死，知道吗？”
白苏苏嘴角渗出一丝血，“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养我的爸爸，手下留情？”
白建成眼神闪烁了下，松开她，语气放缓：“总之，你就照我说的办。还有，你别想着和那小子在一起，他已经订婚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只要你以弱者身份出现，沉家为了息事宁人，只能答应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