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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青萝镇的青石板路泛着水光。我蹲在\"老周茶摊\"的条凳上,看茶汤在粗瓷碗里打着旋儿。卖鱼妇人的吆喝声混着油饼香飘过来:\"新捞的银鳞鱼,三文钱一尾嘞——\"
\"客官续茶么?\"老周头提着铜壶过来,壶嘴蒸腾的热气里藏着星砂的腥甜。我屈指轻叩碗沿,玄黄气顺着桌缝渗入地下,惊走了藏在茶棚柱脚的噬魂蛊幼虫。
西街忽然炸开哭喊。赵家的收税修士踹翻了卖炭翁的板车,银骨炭滚得满街都是。\"昨日才交过例钱...\"老翁佝偻着去捡炭块,却被修士靴尖碾住手指。
我吹开茶沫,一粒枸杞子弹在修士膝窝。那人踉跄扑进炭堆,黑灰糊了满脸。围观人群哄笑中,老周头拎着烧火棍过去:\"官爷仔细烫着!\"棍头暗藏的青铜钉在炭堆划出个反写的\"墟\"字。
\"老丈这炭怎么卖?\"我踱过去捡起块银骨炭,玄黄气顺着纹路游走。炭心藏着的龙血草汁突然沸腾,在青石板上凝出半幅葬龙台阵图。
修士暴跳如雷地拔出佩刀,刀刃却被斜刺里飞来的油饼裹住。卖饼的翠姑叉腰骂道:\"王麻子,上月赊的二十个胡饼钱何时还?\"人群哄笑更甚,那修士竟臊得落荒而逃。
\"公子尝尝新出的梅子酱。\"翠姑往我油纸包多塞了个饼,围裙上沾的面粉拼出星砂纹路。我佯装失手打翻酱罐,梅子汁渗入地缝,将方才的阵图补全了离火位。
桥头忽然传来琴音,卖伞女抱着焦尾琴坐在柳树下。琴匣上晾着的油纸伞滴着晨露,伞面龙纹在日光下流转。\"这《青萝小调》少了个徽音。\"我抛了枚铜钱在琴匣,玄黄气顺着琴弦游走,补全的音节恰好是沧溟古调的开篇。
卖伞女指尖微颤,琴弦忽然崩断。断弦飞向对岸的药材铺,打翻了晾晒的龙血草。\"哎呀我的药!\"学徒装束的少年急得跺脚,草药堆里滚出颗带锈的青铜钉。
我俯身拾起钉子,钉帽的噬魂蛊纹在掌心发烫。茶摊方向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老周头正与收茶税的修士推搡,铜壶嘴迸出的热水在地上浇出个反写的\"天\"字。
\"老丈这紫笋茶,可是用镇东古井的水沏的?\"我挡在两人之间,玄黄气顺着壶嘴倒流。壶内沉淀的星砂凝成小字:井底有棺。
修士的税簿突然自燃,火苗窜上他蓄了半月的胡子。人群哄笑声中,卖炭翁悄悄塞给我块炭精:\"公子夜里走巷,当心脚下青砖。\"
日头爬过飞檐时,我在鱼摊前挑了两尾银鳞鱼。鱼贩的剖鱼刀突然顿住:\"怪事,这鱼鳔怎是青的?\"玄黄气顺着刀刃渗入鱼腹,扯出根缠着龙鳞的青铜丝——正是昨日棺椁上的锁链残片。
\"午时三刻!要下雨喽——\"更夫的梆子声惊飞雀鸟。我抬头望天,七十二片鱼鳞状的云絮正缓缓聚拢。卖伞女突然撑着油纸伞挤过来:\"公子可要避雨?\"伞骨转动间,三百颗雨珠在伞面凝成葬龙台星图。
药铺学徒抱着青瓷罐跑过石桥,罐口溢出的黑血在青砖缝绘出沧溟密文。我弹指震碎瓦罐,血雾中浮出天机阁主的面容,他手中托着的混沌钟虚影缺失了第三枚道纹。
\"要变天喽。\"老周头收摊时冲我眨眨眼,铜壶嘴对准镇东古井方向。最后一滴残茶坠地,在青石板上凝成个\"亥\"字。
我拎着油饼往客栈走,转角撞见赵元宝在绸缎庄前撒泼。他手中撕扯的流云缎突然离柜飞出,裹着玄黄气蒙住追来的家丁。缎面暗纹在夕阳下拼出半幅往生阵图,缺失处正是今晨炭堆上的\"墟\"字。
戌时的梆子响过七声,青萝河突然泛起青铜色的涟漪。我倚在客栈窗前,看卖伞女的油纸伞顺流而下,伞柄龙纹正将河水染成血色。混沌钟在识海轻震,昨夜吸入的棺椁之力突然沸腾——三百里外的葬龙台,正在月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