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这辈子，没给你安稳日子，也没给你什么帮助。”
咖妃的目光越过皇帝颤抖的肩膀，死死锁定着城下的儿子。
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与不舍，那目光仿佛要将多年的亏欠与牵挂都倾注其中。
“在这深宫里，母妃活得像个影子，唯一的念想就是你能平安。
如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然：
“如今，母妃唯一能为你做的......或许就是这件事了！”
“咖妃！你疯了！”
皇帝惊恐地挣扎，脖颈上的血迹更深了些。
“辰儿！”
咖妃笑了，那笑容凄美而释然，泪水混合着夜风滑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别管母妃！
你要走的路是对的，是为了天下百姓，是为了让像母妃这样的人不再被深宫囚禁！
去做你该做的事，母妃......母妃以你为荣！”
她的话音未落，手腕猛地发力。
并非刺向皇帝，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柄承载着儿子童年记忆的裁纸刀，狠狠划向自己的手腕！
“不！！”
苏辰撕心裂肺的吼声穿透夜空，他眼睁睁看着望远镜中，咖妃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软软倒下。
皇帝被侍卫慌乱地拉开。
而咖妃倒下前的最后一眼，还望着苏辰的方向，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开炮！”
几乎在咖妃倒下的同一瞬间，苏辰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冰冷如九幽寒冰，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
“给本王把城门轰开！”
“王爷！”
郑虎从未见过苏辰如此模样，那双平日里总是透着沉稳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像受伤的猛兽。
“娘娘她......”
“执行命令！”
苏辰的声音在颤抖，他连忙坐进坦克驾驶舱，冰冷的金属触感非但没有让他冷静，反而点燃了他心中积压的所有暴戾。
母妃用命为他扫清了最后的顾虑，用鲜血告诉他无需再回头。
他若不踏平这腐朽的大靖，如何告慰母妃的在天之灵？
如何对得起母妃用生命换来的前路？
城楼上，皇帝瘫软在侍卫怀中，看着咖妃倒下的身躯，又看着城下骤然启动的钢铁洪流。
履带碾地的轰鸣如同死神的鼓点，一下下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从未想过咖妃会如此决绝，那柄小小的裁纸刀划破的不仅是她的手腕，更是他最后一道护身符，是他用亲情做赌注的最后筹码。
“快......快顶住！”
皇帝语无伦次地嘶吼，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轰！！”
第一发炮弹精准地击中城墙，砖石碎屑冲天而起，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城楼的一角轰然坍塌。
灯笼的火光在爆炸的气浪中扭曲、熄灭，浓烟滚滚升起，遮蔽了半个夜空。
苏辰坐在坦克驾驶舱内，透过观察窗看着城门在炮火中碎裂，看着燕州军如潮水般涌入。
他的手指紧扣操作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母妃最后那句话。
别管母妃，你要走的路是对的。
对，他要走的路是对的。
为了母妃在深宫多年的隐忍，为了燕州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为了这乱世中所有如母妃般身不由己的人。
这腐朽的王朝，必须终结。
城楼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剧烈颤抖，砖石与木屑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皇帝被亲卫死死护在中央，明黄的龙袍沾满尘土，冠冕歪斜地挂在头上，几根银簪散落在地，在硝烟中闪烁着凄凉的光。
他瘫坐在满是裂痕的城上，望着下方如黑色潮水般涌入的燕州军，瞳孔因恐惧而剧烈收缩。
“陛下！快往宫内撤！”
贴身太监尖着嗓子嘶吼，指甲几乎嵌进皇帝的胳膊。
此刻守城的官兵早已溃不成军。
那些曾自诩精锐的禁军，在坦克的履带与重机枪的火舌下不堪一击。
有人举着锈迹斑斑的长矛试图阻拦，却被一炮轰得连人带盾碎成齑粉。
有人躲在垛口后放箭，箭矢撞在坦克装甲上只溅起几点火星，随即被密集的子弹扫成筛子。
护城河的水面倒映着冲天火光，漂浮的尸体与断裂的旌旗随波逐流，曾经固若金汤的城墙，此刻成了屠宰场。
苏辰走出坦克，翻身上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城楼。
马蹄碾过宫门石狮的残骸，碎石飞溅中，他看见咖妃倒在血泊里，胸口还在微弱起伏。
“母妃！”
苏辰翻身下马，扑到她身边，颤抖的手想去捂住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发现鲜血早已浸透了层层宫纱。
咖妃的眼睑微微颤动，浑浊的眸子映出儿子焦急的脸，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母妃，别说话，军医马上就来！”
苏辰解开自己的披风，想为她裹住身体，却触到她冰凉的指尖。
那些年在燕州收到的每一封书信，那些“万事小心”的叮嘱，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滴砸在母妃的衣襟上。
咖妃却用尽最后力气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抓住他的手腕。
她望着儿子眼中从未有过的暴戾与悲伤，嘴角竟扯出一丝微弱的笑。
“辰儿......别管母妃......”
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染红了苏辰的袖口。
“你走的路......是对的......”
苏辰心急如焚，猛地扭头看向身后的燕州军，怒目圆睁，一声暴喝。
“军医，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而后，他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试图抱起母妃。
可入手的刹那，却惊觉她的身体轻得仿若一片飘零的羽毛，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儿子这就带你走，咱们回燕州！
燕州有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您！”
苏辰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嘶吼地喊道。
“傻孩子......”
咖妃的目光越过他，望向被炮火照亮的皇宫深处，那里曾是她困了半生的牢笼。
“深宫......不是好去处！！
你......要让百姓......不再像母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别怪母妃......这些年没给你留下......”
“儿子不怪！”
苏辰猛地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母妃给了儿子生命，就是最大的恩赐！”
他想起幼时母妃偷偷塞给他的暖手炉，想起她在宫宴上为他挡下的明枪暗箭，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温情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是儿子不孝，让母妃受苦了！”
咖妃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想记住这张与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面容。
她看见儿子眼中翻涌的火焰，那是为她复仇的怒火，也是为天下苍生的燎原之志。
她明白自己时日无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苏辰的手。
“做你该做的事......母妃......以你为荣......”
话音未落，她的手无力地垂落，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