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辆山东开往辽宁的长途列车上,坐在窗边座位上的王秀梅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脸颊旁,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她的双肩微微下垂,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失去了生气。
她想着这一个多月来,和张海涛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是那么幸福甜蜜。直到张海涛被警察抓走后,她才醒悟,心中的白马王子原来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仅欺骗了自己的感情,又占有了自己的身体,想到这,王秀梅只觉满心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列车有节奏的哐当声,仿佛是她内心痛苦的伴奏。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抹眼角,又坐直了身体。这次回辽宁,希望能在找到以前的生活,忘却这段痛苦的过往。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未来的日子还长,一定要坚强起来。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准备迎接美好生活的开始,
突然,她干呕起来,她捂着嘴巴走进了卫生间。到了卫生间,什么也吐不出来。
‘’坏了,可能又怀孕了。‘’
王秀梅心里嘀咕着。
到了朝阳,王秀梅刚走下列车,又干呕起来,干呕劲过去后,王秀梅又去了售票大厅,买了一张去沈阳的车票。
在去沈阳的列车上,王秀梅的心情愈发沉重。她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这样就能给腹中的孩子一些力量。终于到了沈阳,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火车站。
王秀梅在环卫大姨的指引找到了一家还算正规的医院。在医院门口徘徊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走进去。排队、挂号、等待检查,每一步都让她的心跳加速。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她真的怀孕了。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无情地洒下,将王秀梅孤独的身影拉得老长,她蜷缩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像被一层薄膜隔绝,只剩下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王秀梅目光呆滞地落在地面上,脑海里如走马灯一样不断回放着和张海涛同居的那一个月,曾经,那些相处的画面是她心中最温暖的回忆,可如今,每一幕都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心,他那甜蜜的话语,温柔的举动,都成了最无情的嘲讽,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爱她的男人,竟是一个犯强奸罪的恶魔。当警察冰冷的手铐铐住张海涛那一刻,她的世界随之崩塌了,才如梦初醒他意识到自己被彻彻底底地骗了。
而如今,命运似乎还嫌绘她的磨难不够,这个意外来的孩子,让她陷入更深的痛苦与迷茫之中,她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抚上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可这个小生命的父亲,却是将她推向深渊的人。
一想到打掉这个孩子,终止这段不堪过往的延续,王秀梅的心就像被无数细密的针浑深刺入,每一次都在心里下定决心,当手真正放在肚子上的时候,那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无法狠下心来,那是一种本能的母性,对自己的亲骨肉最原始的眷恋。
可她稍稍冷静,理智又开始拉扯着她,她想到未来的漫长的岁月,自己要独力抚养这个孩子,那将要面临多少艰难困苦,村里人异样的目光,背后指指点点,父亲,公婆会怎么看自己,富贵有余这三个儿子能理解自己不?李阳会原谅自己不?像一座座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每一次对孩子的追问,都像一道无法填补的鸿沟,横亘在她和孩子之间,告诉孩子你爸爸是个强奸犯?不能,这样会给孩子那幼小的心灵蒙上一层阴影。她不知道该向孩子如何解释父亲的缺席,如何面对孩子那纯真又充满疑惑的眼神。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转瞬即逝。王秀梅咬着嘴唇,嘴唇都快被咬出了血,却浑然不觉。她内心在痛苦与纠结的旋涡中不断挣扎,反复拉扯,每一次思考都像在刀尖上行走,找不到一丝解脱的缝隙,完全不知该何去何从,未来的路,在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又喊道:“王秀梅,该你做手术了。”王秀梅缓缓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是个艰难的抉择,但她不想再逃避。她一步一步朝着手术室走去,脚步虽沉重却带着一丝坚定。
走进手术室,躺上冰冷的手术台,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想着这个未曾见面的孩子就被做掉时,母性的本能又涌上心头。在医生准备开始手术时,她突然睁开眼睛,说:“我不做了,我要留下这个孩子。”她决定勇敢地面对未来,用自己的爱去呵护这个小生命,她站起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手术室。
王秀梅在沈阳旅店住了一夜,第二天起早就坐上了开往朝阳的列车。
王秀梅在朝阳车站下了车,去了自己的烤鸭店。
‘’秀梅,你这是从山东才回来吗?‘’
陈江看见王秀梅,不禁喜出望外,眼里充满着对王秀梅的感激。因为自从王秀梅把烤鸭店交给自己经营后,不仅生意更加红火,他们夫妻俩从中也挣了不少钱。
‘’陈哥,我没看错人,这烤鸭店在你的经营下更加兴隆了。‘’
王秀梅看着排着长队买烤鸭的顾客,对陈江更多了几分敬佩。
‘’秀梅,饿了吧,先吃点饭,我再送你回村。‘’
陈江说。
‘’行,就简单地吃一口吧!‘’
王秀梅还真得有点饿了,也爽快地答应了。两人在旁边的小吃部要了两碗面条。
‘’陈哥,我二姐在镇上开的那个烤鸭店生意怎么样。‘’
王秀梅看陈江把烤鸭店经营的这么好,不仅惦记起了镇上二姐开的那个烤鸭店。
‘’秀梅,你二姐开的那个烤鸭店生意也是非常火爆。我每天都去给他的店里送货。‘’
陈江说。
‘’哎,我二姐夫俩口子可是个好人啊,他们夫妻俩为了我们家吃了不少苦啊!‘’
王秀梅想起了二姐一家,不禁有些触景生情。
‘’秀梅,李阳把果园到镇上的那个沙石路都修成了十二米宽的油柏路。今天早上就竣工通车了。‘’
陈江对刚坐上副驾驶的王秀梅说。
“真的吗?李阳这是做了件大好事啊!”王秀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陈江接着说:“是啊,路修好后,大家出行方便多了,去镇上卖货也轻松了。而且李阳还说,等过段时间,要在果园里搞些新的项目,带动村里一起致富呢。”王秀梅听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没想到李阳一直在为村里努力着。车子行驶在崭新宽阔又平整的柏油路上,窗外的景色变得格外美丽。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口。王秀梅刚下车,就看到李阳正往自家走去。
李阳抹了一把额头上混合着灰尘和汗水,直起酸痛的腰背,眼前这条刚刚修好的油柏路,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黑色的光泽,平整而宽阔。他望着这条路,思绪却飘向了远方的王秀梅。
从修路工程开始,李阳就一头扎进去,没日没夜地忙碌着,测量,搬运,铺设,每一道工序他都亲力亲为,一心想把这条路修好,给乡亲们一个便利的出行条件。在那些疲惫不堪的日子里,王秀梅的笑容就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着他的内心。
如今,路修好了,可李阳心里却空落落的,以前再忙,他也能抽空去看看王秀梅,可这次,卖完苹果又修路,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看见王秀梅了。
想着上一次看到王秀梅的时候,还是大连徐姨来的时候呢。秀梅姐为了把烤鸭销往大连,才去山东学习扒鸡的真空包装技术。秀梅姐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有回来呢。李阳对王秀梅不禁担心起来。想到这,他决定去秀梅姐家问问,秀梅姐有没有消息。
他刚走到王秀梅家门口,就看见王秀梅坐着陈江的车回来了。
李阳快步走上前,轻声说道:‘’秀梅姐,你回来了。‘’
王秀梅看见李阳,心里五味杂陈,她咬了咬嘴唇,缓缓地说:李阳,我这一走都两个月,你把村里的土路都修成了油柏路了。
‘’秀梅姐,这次山东之行,一切都顺利吧?‘’
李阳深情地看着王秀梅。
‘’李阳,我已经学会了扒鸡的真空包装技术。走,咱们进屋再说。‘’
王秀梅掩饰着心里的不安。
‘’秀梅,我就不进屋里,店里还很忙。‘’
陈江说。
‘’陈大哥,那你慢点开。‘’
王秀梅看着陈江开着车远去了,才和李阳走进了院子里。
‘’秀梅,回来了。‘’
哥,嫂看见妹妹回来了,都高兴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妈,妈,妈,‘’富贵,富有,富余也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富有拉着王秀梅的左手,富贵拉着王秀梅的右手,富余则一下子扑到王秀梅的怀里,母子四人沉浸在满是幸福的气氛中。
‘’秀梅,你可回来了,妈都想你了!‘’
何花从屋里跑了出来。随后王双喜,李成山,孙德福夫妻都迎了出来。
‘’秀梅,你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呀?‘’
‘’秀梅,你看你都瘦了?‘’
‘’秀梅,你脸怎么这么白,生病了吗?‘’
秀梅回来了,咱今天必须庆祝一下,我去多做几个菜。
众人对王秀梅都嘘寒问暖,李阳却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叔,你先喝点水,一会我舅妈就把饭做好了。‘’
福贵端过一杯水递给了李阳。
‘’还是我大孙子懂事。阳子,这条油柏路修得太好了,咱村的人去镇上回来方便了。你可为咱村办了一件大好事啊!‘’
李成山看见富贵给李阳倒了一碗水,这才想起旁边还有李阳,主动和李阳搭讪。
‘’大伯,这是我应该做了,要是没有乡亲们,我早就饿死了,我是不会忘记乡亲们对我的恩情。‘’
‘’好孩子,自己富起来还不忘乡亲们。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
李阳的话还没说完,王双喜就在一旁夸奖起李阳。
开饭了,随着孙金凤的声音,桌上又多了六个炒菜,一大家子人坐了满满一桌,边吃边叙旧。
‘’秀梅,这次山东之行,还算顺利吧?学会了扒鸡的真空包装技术了吗?‘’
孙金凤放下筷子,看着王秀梅,眼里满是期待。
‘’我,我,呃……呕……。‘’
王秀梅刚说了个我字,便控制不住的开始干呕起来,她站起身跑屋外,蹲在哪,不住了地干呕起来。
‘’秀梅,是不是又有了?‘’
心直口快的孙金凤说完就捂住了嘴,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妹子现在还是一个寡妇,怎么又能怀孕了呢!
‘’秀梅,你生病了?‘’
王秀梅刚回屋拿起筷子,婆婆何花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她直勾勾地看着王秀梅,眼里充满疑惑。
‘’妈,我没,呃……。‘’
王秀梅的话还没说完又干呕起来,又跑了出去。
屋里的人除了富贵有余小哥仨,其他的都是成年人,再加上孙金凤那句话的提醒,一下子都明白了怎么回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啪‘’,作孽呀!我没脸活了。‘’
王双喜拍了一下大腿,不禁老泪纵横。
原来在山东,姑娘未婚先孕是父母的奇耻大辱,寡妇怀孕更是伤风败俗,让家人们一辈子抬不起头,被乡亲们指责,唾骂。当王双喜知道女儿怀孕后,就气愤地哭了起来。
‘’大伯,你先别哭了,秀梅姐出去这两个月个,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阳看王双喜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走过去抓住王双喜的手,不停地安慰。
‘’秀梅,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谁的孩子。‘’
王建国眼睛瞪得像两个牛眼睛那么大,眼里喷着火,怒视着王秀梅。
‘’哥,我是怀孕了。是张海涛的。‘’
王秀梅低着头,哽咽着。
‘’说,你去了一趟德州,怎么就怀了张海涛的孩子。‘’
王建国走过去,抓起王秀梅的衣领,怒声吼道,大有长兄为父的架势。
‘’建国哥,让秀梅姐心平气和地说。‘’
李阳看王秀梅要挨打,走上前去,掰开王建国抓在王秀梅衣领上的手,把王建国按在椅子上。
‘’哎,到底怎么回事,你是说话呀?‘’
孙金凤看王秀梅一直低头哭泣,急得直跺脚。
‘’大嫂,不要着急,让秀梅姐慢慢说。‘’
李阳安慰起孙金凤。
王秀梅把到德州食品公司,‘’见到张海涛,没想到张海涛是公司的车间主任,又把自己生病后,张海涛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张海涛又多次送她礼物,让她特别感动,以为找到了真爱,最后两人走到了一起,直到张海涛被抓走,她才知道被骗了。可这时已经怀孕了。‘’
众人听了王秀梅的话,都呆住了,李阳听了也一阵头大。
屋里的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像冰库一样,气氛也有些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秀梅,这个孩子不能留,一定要做掉。‘’
王建国带着命令的语气。
‘’是啊,秀梅,这个孩子要是生下来,会有很多人指我们脊背骨的。我和老头子就没脸出这个屋了。‘’
何花也随着附合着。
王秀梅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肚子。
‘’你是说话呀。‘’
王双喜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吼着。
‘’爸,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王秀梅的语气变得十分坚定。
‘’秀梅,这个孩子现在连爸都没有,你要是生下来,我和你哥根本没法在村里待了。‘’
孙金凤态度更是十分生硬,她坚决反对王秀梅生下这个孩子。
‘’金凤,明天你和秀梅去医院把孩子做掉。千万不能留下这个孽种。‘’
王建国气愤地指着王秀梅咆哮着。
‘’大伯,大娘,王伯,孙家叔叔,婶婶,建国哥,大嫂,我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告诉大家,我明天就和秀梅姐订婚,年底我们就把婚事办了。‘’
李阳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像一个炸雷,把大家劈得呆呆地站在那,眼睛死死地盯着李阳。
‘’秀梅姐,你不是答应我从山东回来就嫁给我吗?‘’
李阳说完,当众把王秀梅搂在怀里。王秀梅在李阳的怀里哭得更是梨花带雨。
‘’秀梅,别怕,你也是个受害者,孩子是无辜的。‘’
李阳的嘴唇吻在王秀梅的脸颊上。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挂在墙上的钟传来,‘’嘀嗒,嘀嗒‘’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