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干冷冷的,两只麻雀冻得落在光秃秃的树枝,凌乱炸起的羽毛,缩着脖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太阳终于穿过厚厚的云层,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给这个寒冷的冬天带来丝丝暖意。
在宽整平坦的油柏路上,刚吃完午饭的戴着帽子的徐老太太拉着‘’儿子‘’李树发在散步。他们顺着笔直的油柏路往果园走去。
自从果园里的苹果卖完,李树发也不用出车,索性每天就陪着徐老太太。徐老太太有了‘’儿子‘’的陪伴。再也不哭不吵了,吃饭还是很挑食,徐老太太无论想吃啥,只要有卖的,李树发都会给徐老太太买。他在果园挣的那些钱也所剩无几了。你想跟父亲李二柱要点钱,又怕父亲责怪。他就找李阳借了一千块钱。好给‘’他妈‘’买好吃的。
这不,刚吃完午饭,徐老太太非要出来走走,李树发怕徐老太太冻着,把自己的帽子给徐老太太戴上。自己又把老爸的帽子戴上,跟着徐老太太就出来了。‘’老头子,你说树良和树文都娶媳妇了。咱们老大还一人呢。会不会打一辈光棍呀?‘’刘贵兰望着儿子李树发和徐老太太的背影。开始对大儿子的婚事着急了。‘’贵兰,你看他整天陪着他妈,啥活也不干,我看时间久了,不也得像他妈那样,精神恍惚啊。这样谁给呀!我就不信,他整天陪着他那个妈,还能陪出一个媳妇来呀?‘’李二柱坐在炕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满脸怨气。‘’你咋这么说话呢,咱树发是有些憨,那还不随你。但他长得一脸福气象,说不定以后真能大富大贵呢。以后我还指着他养老呢!‘’刘贵兰说。‘’贵兰呀,那你就等着吧,我先睡一觉再说。‘’李二柱把烟袋锅往鞋底磕了几下,往炕上一躺就打起了咕噜。刘贵兰自觉没趣,就去厨屋刷碗去了。
‘’母子‘’俩来到果园,徐老太太看见果园旁边停了几辆轿车,就快步走了过去。她似乎对一辆黑色的轿车情有独钟,她围着轿车转,手不停地在轿车上抚摸,嘴里不停地唠叨着:‘’这是丹丹的车,没错,就是丹丹的车。‘’
此刻,在果园的屋子里,周志辉夫妻和徐丹正在向李阳辞行,他们已经来这一个星期了。
‘’周叔叔,徐姨,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多住几天吧!‘’
李阳说。
‘’不待了,秀梅,过完年,我再来,咱们还要谈咸鸭蛋与烤鸭合作的事呢。‘’
徐丹说完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俩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小偷,想偷我车上的东西?‘’
徐丹看见有两个人在围她的爱车转,喊了一声就跑了过去。
李阳和王秀梅也跑了过去,屋里所有人都跑了出来。
‘’对不起,徐经理,我们不是小偷,我们只是吃完午饭出来转转。‘’
李树发听到徐丹的喊声,赶紧跑过来向徐单道歉。
‘’不是小偷,为什么老围着我车转,是不是在划我的车。‘’
李树发认识徐丹,徐丹根本不认识李树发,她一把推开李树发,向她车旁的那个人走去。
‘’丹丹,你是丹丹。‘’
徐老太太看着的她走来的徐丹,先是愣了一会,随后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徐丹。
‘’你是谁呀?我也不认识你呀!‘’
徐丹被这个农村老太太抱得死死的,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听声音又很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心里有些疑惑。
‘’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徐老太太摘下帽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徐丹。
‘’姐,你怎么在这呀,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呀。‘’
徐丹抱着徐老太太,嘴唇微微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地哭声,她哭的浑身颤抖,好像要把分别后所有的委屈和想念在这刻宣泄出来。
‘’丹丹,我是和我儿子来的。‘’
徐老太太眼里含着泪花,哽咽地说。
‘’姐,谁是你儿子?‘’
徐丹有些不解地看着徐老太太。
‘’他就是我儿子。‘’
徐老太太指着李树发说。
‘’你是谁,为什么把姐姐带到这里。‘’
徐丹看了一眼姐姐用手指的李树发,满脸带着疑惑。
‘’我,我……‘’
李树发被徐丹强大的气场所震撼,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徐姨,他是我堂哥李树发,他在开货车往大连送苹果回来的途中,看见徐姨在一家超市因偷吃火腿肠,被老板和老板娘连打带骂,树发哥上前替徐姨付了火腿肠的钱,解了围,徐姨对堂哥一口个儿子地叫着,堂哥问徐姨家在哪里,徐姨也不知道,堂哥在超市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也不见徐姨的亲属,堂哥看徐姨孤苦伶仃,就开车把徐姨拉回村里。我堂哥对徐姨就像亲妈一样,徐姨无论想吃什么,他就给买,他在果园挣的钱都花光了,头几天来果园又从我借了一千块钱。‘’
李阳看树发哥不知所措的样子,赶快过来解围。
“原来是这样,真是太感谢你了。”徐丹眼眶泛红,感激地看向李树发。李树发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没事没事,换做谁都会这么做的。”徐老太太拉着徐丹的手,开心地说:“丹丹,这儿子好,对我可好了。”徐丹笑着点头,“姐,那咱跟树发道个别,咱回家。”徐老太太却突然摇头,“不回,我要跟我儿子待着。”徐丹有些为难地看向李树发,李树发思索片刻道:“要不徐经理你也留下住几天?老太太在这过得挺好的,我也能照顾着。”徐丹犹豫了下,最终同意了说道:好吧,我给我家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我姐找到了,徐丹拉着姐姐回到屋,往大连打了几个电话,讲起了她们家的事。
原来徐老太太的叫徐慧,是一名退休教师,徐慧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妹妹。
徐慧的大弟叫徐涛,在大连做钢材生意。二弟叫徐海,是一名退休老师,以前在大连一所名牌大学任教,妺妹徐丹在大连一家大型超市当采购经理。徐丹的丈夫是一家食品公司的厂长。
徐慧的丈夫王耀东,头几年突发脑溢血身亡,生前也是一名教师,和徐海在同一所学校任教。徐慧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王永强,专门搞建筑工程的。二儿子王永安是搞水产批发的,三儿子王永德是跑运输的,家里养了十多辆大货车。大女儿王娜在一家银行上班,丈夫董军是这家银行的行长。小女儿王娟去年大学毕业,是一名会计,在大连一家医院工作。
今年三月份,王永德去沈阳旅游的途中,发生车祸,不幸身亡,徐慧一直生活在死去儿子的阴影中,精神也有些恍惚,整天念叨着儿子。王永强兄妹几人看母亲这样,都轮流陪着母亲,不让她一个人下楼,怕走丢了。
这天,王娟和母亲在家刚吃完晚饭,去楼下买豆油,忘了锁门,她提着豆油回来时,发现母亲已经开门出去了。她赶忙又跑下楼去找,哪还有母亲的影子啊?
她赶忙给哥哥,姐姐,舅舅,小姨打电话,告诉母亲出去找不到了。
亲人赶过来,在小区的附近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
王娟哭得死去活来,她恨自己,怎么那么粗心大意,要是自己锁门,母亲就不会走丢。一连找了七天,他们开着车几乎找遍了整个大连市,还是音信全无,哥几个的心情也是十分沮丧。舅舅小姨也是唉声叹气。他们只要一有时间就继续找,他们也去了徐慧偷火腿肠的那个超市问了。超市的老板娘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他们各个都是有钱的主,她不敢说出真相,怕他们知道自己打了那个老太太后,报复自己,所以说没看见。王娟整天以泪洗面,工作也辞了,整天奔波在市里的各个街道,开启了寻母之路,寻人启事的广告几乎贴遍了市里的每一个角落,一个月过去。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家人们都放弃了,又都忙着自己的工作,而王娟蜗居在家,她独自蜷缩在昏暗的房间角落,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房间里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她的哽咽声。她眼含泪花,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张发黄了的母亲的照片,目光呆滞地落在照片里母亲那熟悉的脸庞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照片上,晕开一片水渍。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时不时地挤出破碎又压抑的呜咽。肩膀剧烈地抖动,仿佛被悲伤的潮水彻底淹灭,无力挣扎,满心都是对母亲的思念。好似要将她的心彻底揉碎。
‘’小娟,不要伤心难过,妈也许被好心人收留呢。你要振作起来,明天就去上班吧。‘’
王永强看小妹整天颓废的的样子,嘴上安慰着,心里却也很难过,那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仿佛一夜之间,就像空气一样在人间蒸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哥几个仍不死心,只要一有时间,就继续寻找。
徐涛已经退居二线,生意早已交给孩子打理。他和退休的弟弟整天开着车在市里各个街道寻找这个精神恍惚离家出走的姐姐。徐丹也是,只要有时间,她拿着姐姐的照片。在大街上打听询问。他们一家人又找了一个多月,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心情也十分低落,慢慢地放弃了。这天,徐丹刚下完班,周涛的母亲徐娟就急着找到她,让徐丹和她一起去朝阳看刚旅行结婚回来的儿子和儿媳,徐丹这些日子一直为姐姐走丢的事而伤心,心情很糟糕,也想出来散散心,她就答应了徐娟的请求,看看旮旯村的山,旮旯村的水,也许能减轻对姐姐的思念之情。让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是,这次旮旯村之行,竟让她找了走丢三个多月的姐姐。
原来那天徐慧看女儿王娟出去了,她嘴里念叨着:‘’儿子,你在哪?妈想你了!‘’她就也跟着女儿下了楼。王娟只顾着快去超市把豆油买回来,母亲一个在家她不放心,忘了锁门,根本没有留意母亲就跟在她的身后。王娟进了超市,徐慧却去了大街。她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儿子,她往前走了一个多小时,七十多岁的她再也走不动了,就靠着工厂的墙角睡着了。
凌晨,徐慧被冻醒了,她又冷又饿,她继续往前走,终于看见一家超市开门,她跑进拿了两根火腿肠刚要吃,被老板和老板娘发现了。老板和老板娘把她拽到外边,连打带骂,正被开车路过的李树发看见。他见么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被打,于心不忍,问明原由,不仅替徐慧付了她偷吃火腿肠的钱,还给她又买了几根火腿肠,徐慧见李树发对自己这么好,就误以为李树发是王永德,徐慧也在这时找到了‘’儿子。‘’
‘’徐姨,这是你姐戴的一副手镯,应该挺值钱的吧,你姐在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待着,我怕村民看见了起歹心,就暂时替她老人家保管起来。现在你们姐妹相认,我就把这一副手镯交给你吧。‘’
李树发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徐丹。
徐丹打开了小布包,里面是一副黄澄澄的手镯,闪着耀眼的光。
‘’这是永德给我姐买的那副手镯。可永德却己经,呜,呜呜……‘’
徐丹看着这副手镯,触景生情,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徐姨,今天你们姐妹重逢,这是天大的喜事,你怎么又哭了。‘’
李阳看着徐丹伤心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解。
‘’阳子,这手镯是我小外甥给我姐买的,我看见手镯,不由地想起我那因车祸而死去的小外甥。‘’
徐丹擦了擦眼泪说。
‘’树发,你是见过最善良的一个人,要是没有你,或许我姐姐早已经不在人世,谢谢你。‘’
徐丹说完,深深地给李树发鞠了个躬。
‘’徐姨,这可使不得呀。‘’
李树发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想拦着徐丹不让她给自己鞠躬,但又有些胆怯。
‘’树发,这副手镯是我姐最喜欢的,既然她认定你这个儿子,还是由你继续保管吧。‘’
徐丹说完又把手镯递给了李树发。
‘’徐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李树发没有接过手镯,诚惶诚恐地说。
徐丹拽过李树发的手,把手镯放进他的衣兜里说:‘’树发,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品德这么高尚,值得拥有它。‘’
傍晚,李树发刚在果园吃完饭,徐慧就拉着李树发的手说:‘’儿子,我困了,咱们回家吧。‘’
‘’徐姨,那我们回去了。‘’
李树发说。
徐丹本想也跟着姐姐去李树发家里去住,但她看姐姐现在又有点糊涂了,何况自己明天还要起早去接从大连来的哥哥和外甥。于是她就对李树发说:‘’行,你们回去吧,明天早上我去你家。‘’
徐慧拉着李树发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