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他说,抵消了。
涂月,南城,盛世华府,烟轻居
客厅里,南烟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加缪的那本《夏天集》。
这是她最喜欢的书之一,可此刻的她,却没有半点心思,一心都是明轻。
明轻在厨房里忙碌一番,随着午饭做好,他脱下围裙,来到南烟身旁:“阿因,吃饭了。”
他伸手去抱她,到餐桌前坐下,便准备给她喂饭。
他一如往常,就好像,昨天那件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他太平静,越是如此,南烟就越担心。
“明轻,”南烟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近乎哀求:“你能不能发泄出来,哪怕骂我、打我,都可以。”
“阿因,”明轻放下手里的筷子,满心无奈:“打你、骂你,我怎么舍得这样对你,我真的不介意,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好,为什么一定要去想那些。”
南烟知道明轻心里很痛苦,她怕他一直压抑着情绪会出问题。
万般无奈下,她又伸手抓了他一下。
明轻没觉得痛,因为南烟力度很轻。
他知道,她怕他心里太难过。
“你能不能别这么平静,”南烟眼眸含泪,扯着哭音:“让我很心痛,是我对不起你,你发泄出来,好不好?
明轻将南烟放在椅子上,缓缓蹲下,将耳朵贴近南烟的肚子:
“阿因,你说,什么时候,才可以感受到孩子的胎动?”
南烟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他花了那么多时间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又怎么会不知道。
南烟低下头,伸手摸了摸明轻的头:“医生说,四到五个月,就会有感觉。”
明轻抬头看向南烟,眼睛亮如星辰,闪烁着光芒,他好像真的不介意。
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腹部,不同于以往的欣喜,这抚摸充满了沉重。
这里面有一个新生命正在孕育,他住在他最心爱的人的身体里。
可这孩子不是他的,她也和别人那么亲密。
指腹传来的微凉嫩滑触感,让他的脑海里满是胡思乱想:
他们在一起时,她是开心的吗?
那个男人对她温柔吗?
他们亲热时,她会像和他亲密时一样的娇柔妩媚、魅惑诱人吗?
………
越想他就越痛,疼得四肢百骸都钻心地疼,疼得他头疼欲裂。
这么美好的她,也被别人拥有过,他不是她唯一的男人。
那句话像个笑话,一直在嘲笑他,她说的每一句深情告白,他都在怀疑,他都觉得是笑话。
可他没法不要她,他好爱她,不能没有她。
他努力想要拔掉心里的刺,不许自己这样侮辱她。
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大脑,他只要一想到他们曾经那么亲密,他就要发疯。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那“自愿”,简直要将他吞没,他真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怕伤到她。
他一直克制自己,怕自己会伤害她,连句指责的话,他都怕控制不住说出口。
他舍不得让她受到伤害,更不能是自己伤害她。
“阿因,”明轻强忍着痛苦,柔声哄她:“这只是我们吵了一个小架,说出来,就结束了,是吵架了,又不是,你不爱我了,别难过。”
南烟准确地感受到他的痛苦,他明明在意,却强行控制自己。
明轻见她难过,抱着她回了卧室。
卧室里,他给她换了一套女仆装,白色的蕾丝裙子穿在她身上,没有一丝女仆的感觉,反倒是我见犹怜的悲悯神性。
一阵荒唐后,他轻轻拥着她,哑声问她:“现在安心了吗?我发泄了,你开心了吗?”
南烟看着地上被撕碎的裙子,他怎么可以这么爱她,连衣服也写着他的偏爱。
那女仆装,撕开外面的蕾丝与蝴蝶结后,只是一条普通的复古连衣长裙。
他说,他已经将邪恶的自己撕碎,以后的他们,爱是新生的,是最美好的。
她不想再逼他,坚定地告诉他:“明轻,我爱你!”
两人相视一笑。
明轻抱起南烟,来到餐厅接着吃饭。
吃过饭后,餐桌上全是残羹剩菜。
明轻起身熟练地开始收拾餐桌,将脏盘子和碗筷都放进洗碗机里。
南烟低头一笑,她好像看到他们往后的几十年。
她想也应该都是这样,他在屋里忙碌,做做饭,打扫卫生,或者,拿着电脑写程序,也有可能是开会之类。
而她,就在一旁,看看书、开开会、做做绒花。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没有那往后的几十年罢了。
此时,电话响起。
南烟刚一接通,赵漪那如雷贯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阿烟,你怀孕了啊,明轻知道吗?他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他害得你差点死掉,”
赵漪的话吓得把南烟不轻,她急忙将免提关掉。
她望了望,还好明轻不在这里,应该没有听见。
“一一,”南烟小声叮嘱:“你小声点,他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怀孕,还是不知道他害你那件事?”
南烟偷偷地往阳光房走去,然后关上玻璃门,才敢正常说话:“他知道我怀孕,但是不知道那晚的事情。”
“那你怀孕,”赵漪急忙问道:“他以为是他的吗?”
“我本来说是他的,”南烟边说边拿起一旁的沙发垫,缓缓坐下:“当时他知道,真的高兴。”
南烟说着,脑海里浮现那天笑得像一朵花的明轻,嘴角也不自觉跟着上扬。
直到赵漪的声音响起:“他以为是他的,那你们不就皆大欢喜了嘛,反正就是他的孩子。美得他了呢。”她才回神。
“可是他发现了孕检报告单,”南烟微微耸肩,无奈一叹:“我又没法骗到他,只能说不是他的。”
南烟捏了捏身上的浅绿色真丝吊带短裙,滑滑的面料微微发皱,连带着心也发皱。
她缓缓抬腿,靠在沙发靠背上,手机打开免提外放丢在沙发边。
双手环住白皙的小腿,下巴垫在膝盖上,如瀑的长发缓缓随着她的动作倾泻而下,将她紧紧包围,散落一圈。
“啊!”赵漪诧异道:“你们一直都在一起,你就说是他的就行了,反正也是他的孩子,要说不是,他能接受吗?”
南烟轻叹一声,伸出左手扯了一片石榴树叶,一点点将它揉成碎片:
“在他的印象,只有一次,孕期相差一个月,我没法骗他,”
“我怕他发现,只能扯谎,可他知道后,却第一时间问谁欺负了我,”
“他好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是那晚,我更加不可能告诉他真相,”
“你知道吗?他说,只要我要他,他就会把孩子视如己出,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对面的赵漪听到这话,一脸震惊,差点没有站稳,手机“啪嗒”一声摔到地上。
赵漪急忙捡起来,拍了拍灰尘,一番查看,发现还能用,便接着问道:
“这么说,我都有些佩服他,连绿帽子都能接受,真男人,他真的没有发火吗?”
南烟沉默许久,指甲陷入小腿肚的肌肉里,溢出红痕,低声哭泣,扯着哭音:
“没有,他很难过,整个人都很落寞,”
“他为了让我相信他的话,还深深地亲吻我,”
“自从我怀孕以来,他基本上没有亲过我,就算是亲我,也是蜻蜓点水的一下,”
“可昨天,他深情地吻我,吻了很久,很久他没有这样亲我,弄得我浑身没力,”
“刚才,他说,他要我们都放下,重新过我们的生活,”
“他洁癖那么重,又那么爱我,我都不知道,他心里得有多难过。”
对于明轻的洁癖,赵漪早就见识过。
有一次,郑钞只是拍了一下明轻的肩膀,他的脸色骤变,一脸无法适应,眼神更是吓人。
看到明轻就在门外,南烟急忙挂掉了电话。
慌乱地打开了门。
“阿因,不要再多想,”明轻缓缓抱起她,来到沙发坐下,柔声安慰:“我爱的是你,你的心在我这里就好,我们不要将时间都浪费在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上。”
“你相信我,”南烟眼眸含泪,语气坚定郑重:“无论发生什么,以后有什么变化,我都始终爱你,只爱过你。”
明轻将南烟推开些许,轻柔地给她擦眼泪。
低头发觉她小腿肚上的指甲印,去客厅拿来医药箱,将她再次放在腿上坐着,轻握小腿,给她上药。
自从知道这件事,明轻一直深陷痛苦的泥沼中。
他心里在怀疑,到底为什么,她会有别的男人?
他想过很多,却怎么也猜不中。
他就是想要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好在哪里?他到底是哪点做得不够?
说不在意这件事,那又怎么可能。
他不介意南烟有别人,却没法不难过。
他甚至想过,他们在一起的过程,一想到就痛心。
每想起一次,他就会痛一次,就会需要去说服自己一次。
他想过要发疯,想过逼问她那个人是谁?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个人到底有多好,能让她甘愿如此?
他承认,他嫉妒得要疯癫,他其实最痛恨出轨的人,可这个人是他最爱的人。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谁让他那么爱她,舍不得,他舍不得那样对她。
甚至,他不觉得她出轨了,他始终坚信,她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事已至此,他只能包容,只能接受,假装不存在。
这一刻,看着南烟满是爱意的眼神,他决定放下那些胡思乱想,全心全意地爱她。
“阿因,”明轻微微一笑,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又摘得满地都是叶子,小心有虫。”
南烟一看,果然是一地的树叶碎片。
南烟总是在打电话时,手就喜欢做点什么。
而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撕叶子,弄得满地都是。
满地碎得,不止是叶子,还有心,一片一片的。
南烟想起有一次她在这里撕了一地的叶子,明轻还开玩笑道:“阿因,我的心,和它一样,碎了。你得负责。”
现在,他的心真的碎掉,变成一地的碎片。
他的心,一直在反复地被撕碎,皆是因为她。
南烟心想,或许是明轻上辈子欠她吧,不然怎么会一直被她折磨。
“阿因,再胡思乱想,我要亲你了。”
明轻凑近南烟,脸几乎都要贴到她脸上,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脸上,弄得她脸痒痒的。
“你不介意吗?”
“阿因,你和他,也亲过吗?”明轻苦笑道:“我是什么脑子,怎么会没有,他还真是福气好,得你青睐。”
南烟听着,嘴巴下撇,又要开始哭泣,明轻急忙哄道:
“阿因,我不介意,你还真是会扎我的心,”
“我是个小气鬼,还想过你们在一起的过程,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样?”
“没关系,我们还在一起,我会讨回来,往后余生都会是我,抵消了。”
将那个男人的痕迹都抹掉,所有都是我的痕迹,只有我。
明轻心想。
说着,他收起医药箱,将她整个抱在怀里,轻轻吻上她的唇。
一边吻她,一边伸手按下启动键,将阳光房的百叶窗打开。
他背对着窗户,逐渐往下吻去,手从腰间徐徐上移,轻轻抚摸揉捏。
“啊…………”
“不舒服了?”
“没有,”南烟摇了摇头,媚声唤他:“明轻,我爱你!”
听着这话,他吻得更加热烈,所有的动作都带着炙热的滚烫,像是要将她热化。
但他还是护着她的肚子,他依旧温柔,每一下触碰都柔和热烈,始终记得她怀孕了。
随着深吻,南烟转换了坐姿,跨坐在他腿上,紧紧搂着他的脖颈。
炽热的温度触碰,她的眼神逐渐迷离,身体缓缓发软,趴在他肩头。
这里是一个小型真皮沙发,但他没有将她放在沙发上,而是一直抱着她,扶着她的腿和腰。
她知道,是因为沙发一直被阳光晒着,明明有树遮着,他也怕烫着她的肌肤。
随着吻的深入,他的温度充满肌肤,她不自觉轻轻低吟,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背部肌肉。
他吻了片刻,便一直抱着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这样紧贴着,没有任何阻挡。
然而他喉间微微的轻叹还是落在她的颈间,明明他那么热,却让她觉得心很凉。
南烟心里一直有一个精神寄托。
他是世间最完美的,穿着世间最漂亮的衣服。
她不会怕被抛弃,因为他存在于她的脑海里,任由她的想象而生。
但这一刻,少年穿上了那件衣服,从此脑海里的他消失了,心里眼里,就只剩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