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紫藤花垂在侯府角门上,像一道紫色的帘幕。姜婉握着团扇站在花下,听着墙外传来的脚步声,指尖轻轻拨弄扇坠上的玉珠——那是太子所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巧云从角门探出头,脸色略显紧张:\"小姐,那人来了。\"
\"让她从角门进。\"姜婉转身时,裙裾扫落几片花瓣,\"记得检查她身上是否有暗器。\"
片刻后,一个佝偻的身影跟着巧云走进角门。来人穿着灰布衫,头上包着粗布头巾,抬起头时,露出半张满是皱纹的脸——竟是城西人偶铺的王婆子。
\"姜、姜姑娘......\"王婆子扑通跪下,浑身发抖,\"求您救命!\"
姜婉示意巧云关门,这才开口:\"王婆子,你不是在替李氏做事吗?怎的跑到我这儿来了?\"
\"姑娘明鉴!\"王婆子扯下头巾,露出额角的淤青,\"李氏那贱人昨日派人砸了我的铺子,还说要杀我灭口......\"她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饼子,\"这是她给我的封口费,我不敢要啊!\"
姜婉挑眉,接过油纸包:\"说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王婆子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哭腔:\"李氏母女买通我做人偶,诅咒太子的事,姑娘已经知道了吧?可她们还不止做了一个人偶,还有第二个......\"
\"第二个?\"巧云惊呼出声,\"在哪里?\"
\"在城东别院的地窖里!\"王婆子指向侯府东侧,\"李氏说等第一个露馅了,就用第二个顶包......\"
姜婉的瞳孔骤缩,想起前日赵二在别院的异常举动。她蹲下身,直视王婆子的眼睛:\"你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
\"因为......因为李氏说要把我卖到边疆!\"王婆子扯开水袖,露出腕间的鞭痕,\"我男人早死了,女儿还小,我不想死啊!只要姑娘救我,我愿意出庭作证!\"
姜婉盯着她腕间的伤痕,忽然想起去年冬日,这婆子在城西巷子里卖人偶时,曾给过一个乞儿窝头。她起身拍了拍裙摆:\"好,我可以救你,但你要把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包括李氏和书生的勾结细节。\"
\"是是是!\"王婆子慌忙点头,\"李氏给了那书生五百两银子,让他扮成书生接近姑娘,还说等事成了,要把姑娘的院子送给那书生做小妾......\"
\"够了!\"巧云气得跺脚,\"简直丧心病狂!\"
姜婉示意巧云带王婆子去偏房写供词,自己则望着东厢房方向沉思。春日的风掀起她的鬓发,带来远处丫鬟们的谈笑声。她摸出袖中的密信,那是今早暗桩送来的——太子亲信今日申时三刻到访侯府,说是\"顺路看看\"。
申时初刻,姜婉坐在正厅,看着王婆子的供词冷笑。巧云捧着茶盏走来,声音里带着担忧:\"小姐,若真有第二个人偶,怕是要掀起更大的风浪。\"
\"风浪越大,越能看清谁在兴风作浪。\"姜婉将供词收进紫檀木匣,\"去把别院的钥匙拿来,申时三刻,我们要让太子亲信亲眼看看,李氏母女的'好手段'。\"
巧云领命而去时,姜婉望向墙上的先祖画像。画中侯爷的祖父目光如炬,仿佛在俯瞰着侯府的是是非非。她轻轻抚过供词上的朱砂手印,忽然明白,有些真相,必须在阳光下暴晒,才能彻底铲除毒瘤。
申时三刻,太子亲信王公公准时抵达。姜婉福身时,故意让袖中的供词露出一角:\"公公今日来得正巧,我刚得了些有趣的东西。\"
\"哦?\"王公公挑眉,目光落在紫檀木匣上,\"姜姑娘又破了什么阴谋?\"
\"不敢说破,只是有些证据想请公公过目。\"姜婉示意巧云打开匣子,\"这是城西人偶铺王婆子的供词,还有李氏与书生的密信。\"
王公公展开供词,脸色逐渐凝重。当看到\"第二个人偶\"的段落时,他猛地拍案:\"简直大胆!竟敢行两次厌胜之术!\"
\"公公且随我来。\"姜婉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或许看完那人偶,公公会更明白李氏母女的用心。\"
城东别院的地窖里,霉味混着线香气息扑面而来。王婆子举着油灯,手指向暗格:\"就在那里......\"
巧云上前打开暗格,里面果然躺着个素绢人偶,心口插着的银针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王公公捏起人偶,扯出背后的线头,掉出一张密信,上面赫然盖着李氏的私章。
\"姜柔姑娘还说......\"王婆子躲在姜婉身后,\"等太子殿下问罪时,就让书生咬定投靠太子党,把脏水泼给姑娘......\"
\"好个一箭双雕!\"王公公转身时,袍角扫落暗格边缘的香灰,\"既想除掉姜姑娘,又想挑拨太子与侯府的关系!\"
姜婉望着人偶眼底的针脚,想起前日赵二在花园里的假摔——原来那时他就在寻找藏人偶的机会。她轻轻叹了口气:\"幸好王婆子及时醒悟,否则侯府怕是要遭大难了。\"
王公公盯着姜婉,忽然轻笑:\"姜姑娘屡次化解危机,果然聪慧过人。某家定会将此事如实禀报太子,相信太子自有决断。\"
酉时初刻,侯府正厅。侯爷听完王公公的转述,气得浑身发抖:\"李氏母女简直丧心病狂!来人,立刻将李氏从柴房押来!还有姜柔,一并带来!\"
李氏被押进来时,望着地上的人偶,忽然瘫坐在地。姜柔则尖叫着扑向王婆子:\"你这个老东西!竟敢背叛我们!\"
\"背叛?\"姜婉冷笑,\"若不是你们赶尽杀绝,王婆子何至于此?\"她转向侯爷,\"父亲,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您秉公处理。\"
侯爷盯着李氏,眼中满是失望:\"你我夫妻一场,我自问待你不薄,为何你偏要与婉娘过不去?\"
\"因为她是嫡女!\"李氏突然尖叫,\"而我的柔儿只是庶女!凭什么她能继承侯府,柔儿却只能看人脸色?\"
\"就因为这个?\"侯爷摇头,\"你可知,就因为你的私心,险些让侯府万劫不复?\"他转向姜柔,\"你呢?可有悔意?\"
姜柔望着姜婉眼底的冷意,忽然想起这几日在柴房里的遭遇——三餐不继,还要被丫鬟们嘲笑。她扑通跪下,声音里带着哭腔:\"父亲,女儿知错了,求您饶了女儿吧......\"
\"晚了。\"侯爷甩袖时,不慎碰倒了桌上的供词,\"李氏心肠歹毒,发卖边疆;姜柔屡教不改,送去尼姑庵削发为尼!至于赵二和朱砂,送交官府论处!\"
姜柔发出凄厉的尖叫,被婆子拖出正厅时,发间金钗掉在姜婉脚边。姜婉轻轻用脚尖踢开,望向王公公:\"劳烦公公回禀太子,侯府已妥善处理此事,不日将登门谢恩。\"
王公公点头离去时,暮色已染透侯府飞檐。姜婉站在廊下,看着李氏母女被押上马车,心中并无半分怜悯。巧云捧着披风走来,声音里带着感慨:\"小姐,这下她们再也翻不了身了。\"
\"翻不了身的,是她们的贪心。\"姜婉披上披风,翡翠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但侯府的风波,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停止。\"她望向京城方向,\"太子府、贵女圈......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巧云望着姜婉的侧脸,忽然明白——小姐早已不是单纯的侯府小姐,而是能在阴谋中斡旋的掌权者。这场危机的化解,不过是她人生棋盘上的一步棋,而她的目光,早已投向更遥远的地方。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夜空时,姜婉摸出人偶背后的密信,轻轻投入烛火。火光映着她的脸庞,将眼底的锋芒衬得更加明亮。她知道,在这深宅大院里,只有站在风暴中心的人,才能看清所有的暗流涌动。而她,早已做好了迎接下一场风暴的准备。
毕竟,真正的强者,从不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而姜柔母女的教训,将成为侯府上下的警钟——在这侯府里,唯有心怀坦荡,才能走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