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望着剑拔弩张的三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心底翻涌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妹妹通红的眼眶、林小满强撑的倔强，还有苏晚棠故作镇定却微微颤抖的指尖，像无数根刺扎进他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今天先到这里吧。”
苏晚棠猛地抬头，墨镜后的目光带着受伤的尖锐：“梁平？”
“阿宁情绪太激动了。”梁平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弯腰捡起苏晚棠掉落的墨镜，“我们......以后找机会再说。”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五年前在实验室里试药时的剧痛，都比不上此刻撕裂般的窒息感。
阿宁突然拽着林小满后退半步，像护崽的小兽般扬起下巴：“没什么好说的！哥哥你要是想走就走，但别指望我会认她！”林小满伸手按住女孩颤抖的肩膀，却始终不敢看梁平的眼睛。
梁平转身时，听见苏晚棠踩着高跟鞋跟上来的声音。余光瞥见林小满低头安慰阿宁的画面，他闭上眼，任由苏晚棠冰凉的手勾住自己的胳膊。玄关的风卷着尘埃掠过，将满室的纠葛与挣扎，都吹散在即将闭合的门扉之后。
林小满送走梁平和苏晚棠后，反手关上房门。阿宁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还在为刚才的对峙抹眼泪。她蹲下身，轻轻擦掉小女孩脸上的泪痕，声音却坚定得可怕：“阿宁，别怕，姐姐不会放弃的。”
窗外的风拍打着玻璃，将她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细长。林小满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我知道苏总运用了所有女人都会刷的手腕。”她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与倔强，“几年前我没有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梁平为了救你，委身于她。可是现在......”她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一定要想尽办法让梁平回到我身边。”
阿宁猛地扑进她怀里，声音闷闷的：“林姐姐，我会帮你！那个苏晚棠根本配不上哥哥！”林小满环住女孩单薄的肩膀，想起梁平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想起他望向自己时欲言又止的眼神，心口泛起一阵钝痛。
“她不过是仗着有钱有势。”林小满抚摸着阿宁的头发，语气却愈发冰冷，“但感情不是用钱就能买断的。梁平为她付出的够多了，这次，该换我为他做点什么了。”夜色渐浓，屋内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宛如一幅带着偏执与执念的剪影。
月光透过纱帘在床铺上洒下斑驳银辉，苏晚棠指尖缠着梁平汗湿的发丝，红唇还带着未褪的艳丽色泽。她翻身趴在他胸膛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突然开口：“梁平，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那个林妹？”
空气瞬间凝固，梁平喉结艰难地滚动。林小满倔强的眼神、妹妹哭红的眼眶、还有苏晚棠此刻眼底翻涌的不安，在脑海中不断交织。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破碎的音节：“我......”
“回答我。”苏晚棠撑起身子，指甲轻轻划过他心口的旧疤，“是因为我救过你，所以你用婚姻报恩？还是在某个瞬间，你对我......”她的声音突然发颤，将后半句话咽回喉咙，转而咬住他的下唇，像是要将所有不安都融进这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里。
梁平反扣住她的手腕，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眼角，却始终不敢直视那双盛满期待与恐惧的眼睛。床头的时钟滴答作响，将漫长的沉默切割成锋利的碎片，扎进两人交叠的心跳声里。
苏晚棠突然笑出声，眼角未干的泪顺着鬓角滑进枕间，她双臂缠上梁平的脖颈，将脸埋进他肩窝：“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其实你不用去回答，刚才的翻云覆雨，说明了一切。”她的声音带着慵懒的餍足，却在尾音处陡然低落，“可是你妹妹的心确实是我的错，这可怎么办？”
梁平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他伸手拨开她黏在脸上的发丝，触到她湿润的睫毛。五年前签下的那份“契约婚姻”，本以为只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却在无数个共患难的深夜里，悄然变了质。此刻怀中的温热，与林小满眼中的倔强，还有妹妹的哭喊，在他脑海里搅成一团乱麻。
“阿宁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梁平轻声说，掌心贴着她后颈的旧伤，那是车祸时留下的，“当年......当年我答应你结婚，确实有报恩的成分，但现在......”他顿住，喉结滚动着咽下未说出口的话。
苏晚棠突然撑起身子，指尖按住他的嘴唇，猩红的指甲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刺目对比：“别说了。”她垂眸望着他心口因试药留下的疤痕，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我亏欠阿宁，当年的我在爱恨纠葛中，才......”她咬住下唇，“我去道歉吧，用最笨的办法——每天给她送点心，帮她补习功课，像讨好客户那样讨好她。”
梁平看着她难得无措的模样，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雷厉风行的苏总。此刻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纤薄，竟显得有些脆弱。他将人重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别太勉强自己。”黑暗中，两人的心跳声渐渐重合，却始终带着无法言说的隐忧。
晨光穿透落地窗洒进办公室，苏晚棠倚在真皮大班椅上，指尖划过梁平的履历表，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个女人打理公司确实有一套，”她忽然抬眸，目光落在正在整理文件的梁平身上，“我发现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梁平动作一顿，抬头时正对上她探究的眼神。打黑拳时的狠厉、实验室里的严谨、还有为救她深夜奔波的疲惫，此刻都化作苏晚棠眼中流转的兴味。“当年那个打打黑拳的汉子，其实是医学博士、商业管理双学位的高材生？”她起身逼近，高跟鞋声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清晰，“藏得够深啊，梁医生。”
梁平喉结滚动，还未开口，苏晚棠已将一份烫金聘书拍在桌上。“公司总裁贴身助理的职位就是你的了。”她指尖点着聘书，红唇几乎擦过他耳畔，“既能近距离照顾我，又能发挥你的专长——毕竟，我现在可舍不得把你借给别人。”窗外的阳光将她的影子笼罩在梁平身上，这场关于权力与情感的博弈，似乎正朝着更复杂的方向蔓延。
梁平攥着给妹妹买的草莓蛋糕，站在林小满家门前深吸一口气才按下门铃。门开的瞬间，阿宁立刻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却在拽他进屋时故意将林小满也拉到身边。三人局促地坐在客厅，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哥哥，林姐姐今天做了糖醋排骨！”阿宁仰起脸，故意将林小满往前推了推，“你快尝尝，比外面餐厅的都好吃！”林小满耳尖泛红，慌乱地扶了扶眼镜，想抽回手却被阿宁紧紧攥着。梁平望着林小满垂落的发丝，想起大学时她也是这样害羞的模样，心里泛起酸涩的涟漪。
“谢谢。”梁平接过林小满递来的碗筷，指尖不经意间相触。林小满像是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两人对视一眼又慌忙错开视线。阿宁托腮坐在一旁，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时不时故意亲昵地靠在林小满肩头。
窗外的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梁平低头扒着米饭，余光却忍不住看向林小满。她专注地给阿宁夹菜，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这画面像极了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平凡幸福。而此刻，这份温暖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让他伸手触碰的勇气都在阿宁戒备的目光中消散。
梁平的筷子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阿宁仰着小脸，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与担忧，而一旁的林小满手捏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到林姐姐身边？”阿宁追问，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那个霸道的总裁，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想放过你？”她攥紧林小满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对方力量，“我不想你被她欺负，你明明......”
“阿宁。”林小满轻声打断，声音发颤却带着安抚，“别乱说。”她垂眸避开梁平的视线，镜片后的眼睛泛红，“梁平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该逼他。”
梁平喉头哽咽，看着阿宁气鼓鼓的模样和林小满强装镇定的侧脸，心里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他放下碗筷，伸手想摸摸妹妹的头，却被阿宁偏头躲开：“你要是不离开她，我就永远不认你这个哥哥！林姐姐这么好，你为什么......”
“阿宁！”梁平提高声音，又在看到妹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时泄了气。他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席卷全身，“有些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苏晚棠......她也有她的苦衷。”
“苦衷？”阿宁冷笑一声，“她的苦衷就是把你拴在身边当工具！哥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她就逼着你去公司！”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你当什么总裁助理，我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和林姐姐在一起......”
林小满再也听不下去，别过脸去悄悄抹泪。梁平看着眼前两个他最在乎的人，只觉得胸口发闷，仿佛被无形的枷锁越勒越紧，找不到一丝喘息的缝隙。
梁平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勉强扯出一抹笑：“公司还有事，我有时间再来看你们。”他转身要走，脚步却比灌了铅还沉重。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林小满带着哭腔的大喊：“抱抱我梁平，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梁平心上。他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回头望去，林小满早已泪流满面，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平日的矜持与坚强碎了满地。阿宁也红着眼眶，拽着她的衣角小声抽泣。
梁平喉头滚动，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林小满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梁平，我真的好累......每天看着你和她在一起，我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她的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崩溃，“我以为我能等，可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梁平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环住她单薄的肩膀。熟悉的茉莉花香萦绕鼻尖，恍惚间又回到了大学时光。那时的林小满总是温柔地冲他笑，眼里满是信任与依赖。而现在，这份依赖却让他心如刀绞。
“对不起......”梁平声音沙哑，嘴唇几乎贴在她发顶，“是我不好，让你这么难过。”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愧疚与挣扎都咽进喉咙。这一刻，他多希望时间能够静止，让他能多抱她一会儿，哪怕下一秒就要面对现实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