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眶突然就红了,鼻尖微微发酸,却还是咬着牙坚持道:
“我只看得出你伤得很重,至于你是好人坏人,那不是我该判断的。”
我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胀得厉害。
可我仍旧冷着脸:“你真不懂人心,救错了人怎么办?”
她倔强地盯着我,哪怕声音都哑了,也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如果连命都救错,那我干脆别学医了。”
我沉默了一秒,想靠近一步把她逼退,可刚迈出那半步,眼前却骤然一黑,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了上来。
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我整个人直直往前栽去。
落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她比我想象中瘦得多,也弱得多,却死死扶着我,像是要把一个摇摇欲坠的世界稳住。
耳边隐约响起她急促的呼喊声:
“你别睡……你听得到我吗?别睡啊!”
这一声,像是从云层里传来的。
我想睁眼,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世界,彻底黑了下去。
我彻底昏过去之前,最后的画面就是她那双泛红的眼睛。
像是一汪拦不住的湖水,明明在颤,却硬是没流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只知道那一瞬,整个人像落进了一个柔软又陌生的世界里。
无声,无痛,像极了那些年我幻想过的自由。
只是短暂的。
等我再睁开眼,天色已经泛白。
眼前是一间小小的卧室,窗帘是奶白色的,轻轻晃动,墙上贴着几张干净整齐的便利贴,角落放着一排书,还有一只玩偶。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不是医院。
鼻尖飘来一股米粥的味道,伴着一点洗衣粉的清香,淡淡的,不腻,却让人瞬间有点不适应。
是少女气息。
那种我从未真正靠近过的生活气息。
我还没坐起身,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小声打闹。
“哎哟,童昕,你真行啊,没想到你也能带个男人回家,忙完姐请你吃火锅。”
“闭嘴,那是我一个病号,不是你脑子里的偶像剧。”
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我听得出那一丝绷着的局促。
“你还给他换了衣服、煮了粥……这要不是心动了,我把姓倒过来写。”
“滚啦,再胡说我把你拉黑。”
“得咧,我闪人……不过你小点声,他要是醒了,听到你刚才那句‘帅哥体温好烫’,怕是得误会你色心不死哦。”
门轻轻一合,外头安静下来。
几秒钟后,房门轻响,被人推开。
我装睡来不及,正好和那女孩视线撞上。
她一身干净的休闲家居服,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一看到我醒来,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慌慌张张把粥搁下。
“你、你醒了?”
她的声音比昨晚医院里要小很多,有些局促,也有些怕我误会什么。
我艰难坐起,强撑着笑了一下:“你是……童昕?”
她点了点头,又好像怕我误会什么,连忙解释:
“我是医院实习护士,昨天见你晕倒了,血流不止,你又说不想回医院……我就……先带你回来了。”
“谢谢你。”
她把头偏了一点,手在衣角上捻来捻去,犹豫了两秒:
“你身上衣服太脏,我就……我姐有男士睡衣,我给你换上了。你别介意。”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确实是干净的衣服,伤口也重新包扎过了,手臂处贴着医用纱布,处理得很细。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
脸不算很惊艳那种,清清淡淡的五官,却让人想起教室窗边坐得最安静的那个女孩。
不说话的时候,像风吹不动的小草,说起话来,又有一点倔。
她默默拿起勺子,舀了碗粥,递到我面前。
“你吃一点吧,昨晚发烧烧得厉害,我怕你再晕过去。”
我接过粥,喝了一口。
是最普通的白米粥,没什么料,但很暖,暖得让我喉咙一下堵了。
“你不问我到底是什么人?”
她轻轻摇头:“我在医院见过很多种人,也见过恶人,但你不是。”
我肚子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也顾不上形象,直接端起粥碗,大口往嘴里灌,热气扑上来,鼻尖也跟着发酸。
连勺子都没用,一碗下肚,舒服得像做了个梦。
“还有吗?”我问。
她像是被我的狼吞虎咽吓了一跳,呆呆点头,转身去厨房又端出一盆。
我接过,继续吃。
粥不算浓稠,里面有些猪肝和红枣,也有点青菜叶,但味道刚刚好,不咸不淡,温温的,从喉咙一路暖到胃。
我不声不响地把那整盆粥喝了个干净,连锅底都不剩。
她一直站在旁边,眼神带着点惊讶,还有点好笑,小小一张脸写满了不敢相信。
“你……你以前多久没吃饭了啊?”她试探地问。
“刚好饿着。”我擦了擦嘴,正想着开口问问这顿饭该怎么付钱、该怎么还这份情的时候。
客厅那扇门忽然从外头被推开了。
“秦虎?”
姜蔚点了点头,笑容有点勉强:“认识,怎么不认识。”
我没吭声。
她是旷野酒水部的前台,进公司那天我还在茶水间和我聊过一次天。
童昕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又试探着问:“你们之前……是朋友?”
“算是。”
姜蔚扯了下嘴角,眼神藏着点看不透的意味:
“之前我还提过让他考虑合租,结果人家一直没回我。谁知道转头就住进了你这儿,缘分呗。”
童昕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会有这层关系,眼神有些微妙地落在我身上。
我坐在沙发边,能感觉到两双眼睛的注视都落在我身上,一时之间,有点像被推上了舞台中央。
可我清楚得很,我和她们都没有故事,但光是现在这个局面,已经足够尴尬。
姜蔚忽然笑了笑,轻声补了一句:“他在旷野可很受欢迎,刚来没多久就能自己带包房了。”
童昕一听,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你们那不是很难升级吗,这么说他还挺厉害?”
我刚想矢口否认,姜蔚已经先一步替我圆了话:
“你别看他平时不说话,业务挺硬的,我们主管都点名要他做对接。”
我没接话,只是轻轻垂眸。
姜蔚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帮我“洗白”。
这话听起来像夸我,实则帮我掩去夜场那层难以启齿的身份。
她没拆穿我,我却心里沉了一下。
我其实并不打算隐瞒,但既然她替我编了这个台阶,我索性也就默认了。
童昕听完,好像松了口气,脸上浮起一点笑:“原来是这样……那你要不要考虑合租?房租我可以少分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