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婶子说:“我这傻侄女之前所嫁非人,万幸才拿到和离书。但官府有令,这个月底她再不出嫁,就算逾了婚育令,要被拉去官配的。
还求您宽限些时日,等她成了亲,再来帮你打点铺子。”
钟向谆上前道:“是啊,的确是这个道理。”
老刘看着苏景轩神色有变,忙上前道:“方老夫人勿急,岳娘子的事儿,我们郎君早打算好了,不出七日就有结果。铺子里的货,眼看就要靠岸了。
方兄弟,你是知道的啊,铺面开张前,是最需要人手的。岳娘子实在不宜这个时候离开啊!”
方正只好朝前劝说方婶子道:“阿娘,刘掌柜这话在理,等我把你们送回去,就来这里帮忙。您放心,不管如何,我总是要帮着我妹子的。”
方婶子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说:“既然方郎君打算好了是七日,咱们就七日后再见。鹰儿,你来送送我。”
苏景轩欲言又止,方婶子顿了顿脚步,扯着岳鹰走了出去。
身后,苏景轩指了指老刘,又指了指在一旁装死的徐风,低声斥然说:“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老刘连忙告饶:“这老妇人很是厉害,小的实在是没了法子。”
“她可是要杀你们的头?”苏景轩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拿的什么主意!”
老刘讷讷道:“货物靠岸很久了,生意上的事还得等着郎君拿主意。郎君和岳娘子有话要叙,等一切打点好了也不迟。”
苏景轩怒道:“往常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是要事事找我抉择?我竟不知你这个管事是这样做的!”
徐风上前打圆场道:“郎君勿怪,不是小的们非要僭越。这些日子,莫说老刘天天为着你的安危提心吊胆,我也是寝食难安啊。
这次来的匆忙,咱们谁不是把脑袋挂在了裤腰带上?郎君还是体谅体谅小人们吧!”
苏景轩冷哼了一声说:“寝食难安?我看你倒是吃胖了不少嘛!”
徐风讪讪笑道:“虚胖,虚胖而已。”
苏景轩在凳上坐下,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模样,吩咐道:“徐风,你去外面等着岳鹰。老刘,你要摆货就安排人摆货。
不过就算是铺子开起来,我也要常住在此陪着岳鹰的。你安排在周围的人,仍让他们候着吧。”
老刘愁眉苦脸地答了声“是”,然后犹豫着走向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门外,岳鹰把方婶子送到牛车边,方婶子让方正和钟向谆先行一步,到前面和老刘派来送张氏几人的马车汇合。
她则拉着岳鹰说:“鹰儿,他的态度你也见了。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没开口说要娶你。听婶子一句劝,让他替你办个女户吧,这样的郎君咱们肖想不起。”
岳鹰看着她的背影渐远,胸口聚起了一团雾气。
“岳娘子,岳娘子!”徐风从马车上拖下来一口木箱,大喊道,“快来帮帮忙!”
刚把徐风安置在下面的耳房,苏景轩又从阁楼上探出头来唤她。
岳鹰一上楼,苏景轩就兴致勃勃地拍了拍墙边新放进来的小榻说:“我让老刘新添的,以后咱们谁也不用睡地铺了,你看这榻怎么样?”
岳鹰兴致缺缺说:“哦。”
苏景轩看了看她说:“岳鹰,咱们说好的,你要等我一个月的。衙门那边,老刘会去处置,你什么都不必管。明日让他们摆货,我带你去看个稀奇。”
岳鹰道:“我既然要为你打点铺子,就要尽心尽力。这个时候还看什么稀奇?”
苏景轩又想去刮她鼻头,被岳鹰一脸嫌恶地躲开。他愣了下,继而笑道:“你又忘了我教你的话了?这个稀奇,可比你在铺子里忙着摆货值得多!
你别不信,这件事能不能处置好,关系着你铺子里的生意。”
次日一大早,苏景轩带着岳鹰去了山前镇,在镇中心一处暗巷里停了车。
岳鹰左顾右盼,看到一户人家门上挂着的红灯笼,当即变了神色,怒道:“苏景轩,你也太不要脸了,竟然带着我们到了这种地方。”
苏景轩一把把她揽在怀里,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低声说:“别说话!慢慢等着看戏。哎呀,哎呀,别动,这红灯笼晃得我头昏。”
车厢一端的徐风耳观鼻鼻观心,到最后竟百无聊赖地掏起了耳朵。赶车的忽地“咳”了一声,徐风飞快掀开窗帘的一角,低声道:“来了,来了!”
岳鹰停止挣扎,从窗缝望去,正看到林来拄着拐,一拐一瘸地进了院子。
“是了,这个林来说过的,他用手里的那点权力,经常敲诈这些半掩门的。我们这就进去把他捉个正着,交到衙门里去。”岳鹰从苏景轩怀里挣出来说。
苏景轩拧了拧她的脸颊道:“小傻子,这才多大点儿事?且往后瞧吧。”
不多时,有个妇人带着几名官差悄悄逼近,岳鹰看清她形容,低声呼道:“红姑?怎么会是红姑?!”
苏景轩还没有作答,红姑就在院子大呼小叫起来,依稀听到:“草菅人命,替夫报仇什么的!”而林来似乎也被人制住了,高一声低一声地在骂娘。
苏景轩看着目瞪口呆的岳鹰,笑道:“既然是看稀奇,咱们就去看个明白。你且随我来。”
他跳下马车,对赶车的说:“你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等着。”说着,他把刚弯腰从车里出来的岳鹰往怀里一拉,带着她飞身落在一个大树杈上。
岳鹰惊异不已,道:“你竟有这等本事?”苏景轩伏在她耳边道:“要是早知道了,当初还敢不敢那样欺负我?”
岳鹰被他哈在耳边的热气扰的心烦意乱,哪有闲心听他在胡说什么,低声道:“快看,快看!”
小院里,林来衣衫不整地被几个差官捆住,红姑在跪坐在地上,呼天喝地地哭诉,断断续续地说什么她夫君死的冤枉,都是林来害的之类。
岳鹰埋怨道:“亏你一肚子计谋!她夫君病死许久了,你就是找人诬告,也得找个妥帖的啊!”
苏景轩轻笑着来拨弄她的耳唇,岳鹰又羞又恼,斥道:“你再动手动脚,我可不客气了。”
苏景轩继续笑:“比起你当初在浴房里对我做下的事,我这也算动手动脚?”
岳鹰气恼地拨开他的手指,想离他远上几寸,但脚下刚动,树杈就摇晃起来。
她身子一晃,苏景轩急忙搂住她,反而贴的更近了些。嘴唇若有若无地碰上她的耳唇,他低沉着声音说:“还想往哪逃呢?”
岳鹰的脸刷一下烧了起来,尽量把脸离他远了些,打岔道:“快看,快看,下面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唇边残留着她真实的触感,她的发丝拂过脸畔,苏景轩只觉一阵幽香袭来,心跳声忽地就压过了树下的嘈杂。他艰难别开眼睛,调整着呼吸,说:“是啊,好戏就要来了。”
岳鹰听着他声音沙哑,越发不敢乱动。待她好不容易聚拢神思,定睛往院子里一瞧,登时惊得三魂去了六魄——衙役们竟果真从院子里挖出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