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门前,黑压压站了几十个仆从,很多人的面孔,岳鹰见都没有见过。
静禾带着她径直入了正厅,苏景轩神色肃然端坐在上首,徐风、吉成分立在他身旁,脚地上跪着念禾。
见她进来,念禾直起身子指着她说:“就是她,奴婢昨晚亲眼看见她鬼鬼祟祟进了书房。”
吉成说:“念禾,说话要凭证据。你说她进了书房,那是什么时辰进的,又是什么时辰出来的?”
“昨日午间,奴婢因护郎君心急,不小心打翻了粥碗,成管事你罚奴婢以后只能在西侧院粗使,静禾见状,想要磋磨奴婢,派了我当晚守夜看火。”念禾忿忿不平道。
静禾正待开口争辩,吉成说:“细枝末节无需多言,只说你昨晚看到的。”
念禾看苏景轩面色不善,不敢再胡乱攀扯,继续道:“约莫戌时末的时候,奴婢从西侧院出来,看见一人鬼鬼祟祟进了东侧院。
东侧院里有郎君的书房,平日里没人敢随意进出。奴婢害怕院子里出了内鬼,就悄悄跟了上去。
结果奴婢亲眼看到那人就是岳鹰。她进了书房后,我伏在窗缝往里查看,又看见她把一张字纸塞进袖里,避着人出去了。”
“既然看到她闯入书房,为何不早早禀报?”吉成问道。
念禾分辩:“郎君平日里对她极其信任,当时她也只是揣走了一张纸。奴婢虽有怀疑,却没有确切的证据,怕叫嚷出来又惹得郎君不喜。我……”
念禾缓缓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岳鹰,你怎么说?”苏景轩忽然开口问。
“昨晚我确实进过书房。”岳鹰说,“昨日午后,郎君教了我几个字,岳鹰拙笨,临睡前回顾,竟然又有两个想不起来了,于是就返回书房,拿走了郎君写的字临摹。”
“你胡说!不过几个字而已,又不是让你考状元,还用得着你添灯熬油地用功?”念禾反驳道,“你当日不明不白就进了别院,谁知是不是包藏了什么祸心?”
“岳娘子,你怎么说?”吉成打断她,向岳鹰问道,“除了字纸可拿了旁的?”
数道目光逼过来,苏景轩脸上不辨喜怒,眼神里的清冷和往日判若两人,岳鹰一颗心渐渐冷了下去。
她木然道:“没有拿过。其他的我无话可说。”
“静禾,你呢?昨天晚上,可听见有人出去过。”吉成继续问。
静禾拧着眉头想了一阵说:“昨晚上,念禾第一次守夜,之前又十分不情愿。奴婢担心她出错,戌时末的时候出门查看,期间还遇到了李威李班头带着兄弟们巡逻,他见奴婢这么晚还在外行走,还查问了几句。”
门口站着的小厮闻言,起身一溜烟往外院跑去,应该是去找李威核对证词。
“之后呢?”吉成继续问。
“他听奴婢说要去西侧院,帮着用灯笼照了会子明。西侧院里空无一人,奴婢见灶里还有火星,庆幸及时来了,就自己取了水把火扑灭,又查了各处无异,便回屋睡了。”
“你睡的时候,同屋两人可曾回去了?”吉成的声音依旧沉稳。
“这个?”静禾认真想了一会儿,说,“这个奴婢不曾注意,当时屋里没有点灯。奴婢因为心里生气,曾往念禾的床上看了一眼,见她被里鼓囊囊一团,有心过去质问,又怕吵醒了岳娘子,就生着气睡了。”
一番查问过后,重新陷入僵局。
吉成拱手说:“郎君,别院守卫森严,想来那信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出去。属下以为,可先在清风苑查验,如若无果,再往其他各院继续查办。”
苏景轩默默点头:“你去办吧。”
吉成带着人出去,不一会儿就传来进进出出的嘈杂声。正屋里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约莫一刻钟功夫,吉成举着字纸走到苏景轩跟前,说:“郎君,查到了。”
苏景轩接过字纸一看,正是他当日拿给岳鹰看的那张。吉成转过身逼视岳鹰道:“岳娘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岳鹰大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吉成对左右道:“把她押到外院的耳房,先关起来。”
岳鹰抬头去看苏景轩,只见他手里握着字纸,仍保持之前看信时的姿势。岳鹰推开来扯她手臂的护院,冷声说:“我自己走。”
天光流转,外面的天空从烈日灼灼,再到晚霞满天,直至夜幕深沉,堕入黑暗。没有人打开门带她出去,没有人来送水送饭,更没有人来听她分辩。
连日里的旖旎缱绻犹如南柯一梦,她自以为见到过的大好世界,到头来不过一个闭门锁窗的逼仄破屋。
外面的天越黑,她心中越分明:我还要等在此处任人宰割吗?
岳鹰站起身,透过门缝望去,有两个护院在门口摆桌对饮,谈笑风声。她靠在杂物堆里,在脑中快速延展着逃跑路线。
翠湖别院的护院,尤其是清风苑内的守卫,身手极好。凭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根本没法硬闯,只有先劫持了苏景轩,才能如愿离开翠湖别院。
再者,岳鹰也想在离开前,好好问上一问,他这般折辱她,到底是为何。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这两个守卫,依旧是难上加难。
岳鹰决定赌上一把。
“唉吆!”岳鹰捂着肚子颤声道,“来人啊!救命!”
门应声打开,在看到灯火入屋的那一刻,岳鹰竟庆幸了一下,庆幸作为苏景轩属下的他们,对自己的死活尚有顾忌。
“岳娘子,你怎么了?”一个圆脸的护院蹲下身问。
岳鹰把头紧埋在胸前,只是不说话。他身后的高个护院拿着灯笼进来,对着岳鹰照了照,急声说:“这是发了急症,快,快带到府医所施针。”
两人一左一右过来扶起岳鹰,岳鹰猛地睁眼,一手刀劈倒了圆脸护院,顺势抽出他腰间的长刀,逼在高个护院的脖间,冷声说:“举手,别动!”
高个护院缓缓架起手道:“岳娘子,如今只是关押查验,你若真走出这间屋子,可真就说不清了。”
“查验我?”岳鹰道,“他也配?!”
高个护院还待说话,岳鹰变刀为背,倏地拍向他后脑。看着他缓缓倒下,岳鹰把刀装进刀鞘,别在后腰,迅速解开两人腰带、裤带,将他们捆在一起,堵住了嘴。
外厅门前的廊灯随风摇摆,岳鹰往西侧的矮房望去。从那排矮房的屋顶可以潜到院外,再顺着园子找到吉令那日攀爬的大树,主院的动静便一目了然。
纵使他十步一岗,也有打瞌睡的时候!
岳鹰把刚扒下来的两条裤子扔上房顶,轻轻掩上房屋。一转身,念禾端着饭菜正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