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令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冷酷,瞬间击得粉碎。
他凑上前道:“岳娘子,不带这么玩啊!今后当着郎君,你……你还是少同我这么熟络。”
“那我们究竟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首尾?”岳鹰转过身,盯住他问。
吉令慌得靠住墙说:“你可别乱说,小的可不敢僭越!”
“是啊,你自小都跟在他身边,对他忠心耿耿。只是同我说一句话,就吓成这样。到底是谁拿谁的心来践踏?”
吉令抓耳挠腮了一阵说:“不瞒岳娘子说,我也糊涂了。我们郎君此前不是这样的,徐风今个还同我说呢……”
话说一半,他止住话头说:“总之是关心则乱。岳娘子,你看在郎君有疾,就多哄着他些。隔三差五微微给他些甜处,他恨不能把命给你。你是个聪明的,何必跟他对着干呢?”
岳鹰扭过头说:“我要他的命做什么?吉令,吉安他们说的对,我和他原就不该熟络起来。”
吉令围着她转了一圈,无奈说:“我的姑奶奶啊,我求你了,都这早晚了,提什么该不该熟络有什么用处?你再不回去,郎君就要没命了!”
岳鹰惊讶地看着他,吉令别开眼神说:“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吉令这嘴里,果然是虚话远比实话多,等她悬着心赶回去,苏景轩正好端端在屋里坐着。岳鹰扭头去找吉令,吉令早不知道藏到了哪。
“岳鹰,”苏景轩从桌后站起来,迎上来怯怯地说,“你回来了?外面热吗?可觉着口渴?”
他慌慌张张找到茶杯,倒了杯茶递过来说:“快坐下歇歇。”
岳鹰犹豫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苏景轩立马笑了,急匆匆取了扇子,却不敢轻易靠近她,远远地对着她扇风。
岳鹰默默坐了一阵说:“月华巷清凉,你安心在这里修养几日,不要胡思乱想。若是家里事忙,就同他们先回去。我这些天就不过来陪你了。”
“岳鹰,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岳鹰低头沉默。
“是我错了,我再不敢了。你安心在这院子里住着,你的房间我再不进了。”
“苏景轩,我只是想独自待上一段时间。”岳鹰说,“还有,有什么不满的,你直接算在我身上,别去找我家里人麻烦。”
“你什么意思?”苏景轩的声音冷下来。
“我想在铺子里待上几天。”岳鹰起身离开。
苏景轩跟出来问:“你还回来吗?
你是因为他生我的气?”
吉令急匆匆从高处落下来,扶着他,低声劝说:“郎君,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他。岳娘子知道了,当时就夸您英明呢!”
苏景轩拨开他往前追赶,吉令跟上来说:“郎君莫急,千万莫急!铺子也是咱自家的,她到哪还不是关心着您呐!既然她非要回去,咱们天天去找她不就好了吗?”
苏景轩忽然撑着他停了下来,吉令转头过去一看,急声大喊道:“徐风!徐风!快!”
苏景轩接连犯病,症状也越来越反常,炎炎烈日里,徐风的脸色阴沉得如寒冬腊月。
他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当日不该急于求成,一味顺着苏景轩的心意,拿岳鹰做药,现如今反受牵制、投鼠忌器。
手里的药典再看不下去,他重重将书投在桌上,出了门去吉令:“那些话,你同她说了吗?”
吉令道:“我的徐大哥啊,牛不喝水强按头,能有个好吗?那是一个犟种,吃软不吃硬的。真把她逼出气性来,郎君的命还要不要了?”
“那你说怎么办?”徐风一掀袍角,气呼呼坐下说,“等出了事儿,咱们谁都别想好。”
吉令眼睛骨碌一转说:“要我说,你啊也别再这里待着了,安心回铺子里,教导你徒弟去。”
“我去了,郎君要有个好歹怎么办……”徐风话说到一半,缓缓停下来,接收到了吉令递过来的眼神。
继而,他叹道:“怕就怕,好的了一时,好不了一世。若我说,生米做成熟饭,赶紧带回去了事。郎君却不知中了什么邪,真把她当眼珠子了!”
吉令笑道:“我的哥哥唉,那可是第一次与郎君见面,就敢对嘴渡气的主儿。你说那个,对她有用?”
徐风颓然道:“说来说去,这个岳娘子太难对付了,总要想出个章程来!”
岳鹰原想着苏景轩不在,徐风断然不会回铺子里住了,回去后就把耳房收拾出来,把自己的布衾拿下来洗了,准备当晚就搬进去住。
正拾掇着,陡然听见七郎在前面高声道:“兀那小贼,竟敢欺负我方大叔!”
念蕊在他背后跺着脚大叫,等岳鹰开门出去,七郎已经拎起棍子不见了踪影。岳鹰疾步跟上去,转到街口处,远远看见方正揪着一人的衣领在喊叫着什么。
未等她跑过去,七郎冲上去对着人群一顿乱打,周遭顿时一片叱骂声。
“住手!给我住手!”岳鹰把七郎揪回来,拽在手里,向无辜受牵连的人群,连连点头致歉。
回头见方正仍和那人撕缠在一起,她走上前问道:“阿哥,你打不打紧,这到底怎么回事?”
方正揪着那人的衣领不放,回道:“妹子别管,今儿个我就是要找这厮好好理论理论。”
岳鹰打眼一瞧,被他揪住的正是剃了胡须的胡二,此时他正直眉瞪眼地和方正对峙,一双手来回挡着方正的进攻,却不见反击。
岳鹰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天大的仇怨,看在咱们同船渡了一场的份上,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这当街撕打,若把官差引来了,能有什么好?”
方正冷笑一声说:“哼,他巴不得把他那个好表兄引来呢,他是个好汉,就再给我设个套。”
岳鹰走上前,把两人硬生生掰开,指了指前面的茶馆说:“走吧,咱们喝茶去。”
胡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扭头说:“我家去了,茶就不喝了!”
方正一把揪住他,对岳鹰说:“看见了吧,妹子,这就是好心喂了狗,山猪他吃不了细糠。”说着,他又要去捶打胡二。
岳鹰揪住跃跃欲试的七郎,说:“胡二哥,我阿哥既然还想与你坐下来谈,就是还念着以往的兄弟情分。岳鹰也想知道,咱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当初要那样害我们!”
话说着,胡大跟着李有德跑过来,气喘吁吁对着方正施礼:“方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长兄管教无方,求你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方正冷哼着说:“饶了他?那谁来饶了我?胡大,你来说说,我那几百两银子的货到底去了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