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郭邑城人声鼎沸,纷纷扰扰,一眼望去,修士的数量极少,除了城卫队中有部分低阶修士,这些平头百姓中几乎都是凡人,在函兰镇中,便是路边摆摊的小门小户也能提溜出一堆炼气来。
顾桢几人内敛了气息,不欲过多打扰,安静无声地从早晨出门买卖或劳作的人群中穿过,暗自观察着这些百姓的神态。
“哎哟,你这菜叶子里头怎么全夹的是虫子啊?还要五个铜板一斤?人家的都只卖三个铜板,打整的干干净净!”
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半蹲在铺在地上的菜摊子前头,动作熟练地翻开青菜的叶片和根部,检查是否新鲜。
那摊主也同她争了起来:“娘子,这就是菜青虫,青菜上头沾了两只再正常不过了,您可别小题大做啊,况且你再去问问,今日谁家都是卖的五文钱,还有卖六七文的呢!我已算是便宜的了,那城外的农户们这段时日菜地里被鸟雀糟蹋地吓人,夜里翅膀扑棱棱的,早上一起来就被啄得七零八落了。我这菜还完完好好的可不容易了!”
那妇人被手中的青菜吓了一跳,不依不饶道:“你看看这颗,全是虫啊!”
菜贩连忙接了过来,翻看一阵,发现确实满是虫子,抱歉道:“对不住婶子,是我没挑干净,但是您看看,其他的都好着呢。”
张青池和李青霜转到了另一头去,并未分神听这一边的普通交谈,顾桢也只是想买一匹趁手些的布料,给孤桐的剑柄剑鞘缠几圈,才来了这边,却也刚好听见了菜贩子和妇人的交谈。
那妇人手上不停翻找挑拣,嘴里也不闲着,同还是年轻小伙子的菜贩聊了起来。
“这还没到春日呢,怎么会有鸟雀糟蹋田地?怪不得这几日进城来的菜摊子少了那么多,真是怪事。”
那菜贩叹了口气,闷闷地说道:“可不是嘛,我们村别说菜地了,连种下的小树苗都被拔了起来。有个老太爷半夜听到声音出去看,说一群麻雀那么大的小鸟聚在树上,直接给小苗子拔得翻起来了,那老爷子吓坏了,现在都还躺在床上呢!”
“哎哟哟,这可跟精怪作乱似的,千万别出人命了。诶?你村里都被做乱了,你这菜怎么还好好的?”
小伙子憨憨笑了一声:“我和我兄弟两个年轻,不怕,我俩晚上轮流前后夜的去守着,那些鸟雀看着有人举着柴火把子去赶,也就飞走了。”
妇人也选好了一大把青菜,交给菜贩上称杆,菜贩拨弄几下秤砣:“七文钱,我再给娘子搭把葱子,娘子下次再来买!”
妇人将菜装进竹篮里头,离开了。
顾桢站在巷口听完了这场闲聊,转身进了一旁的布料铺子。
“客人想要些什么?不管是成衣还是料子我们都齐全着呢,要订做的话咱们大师傅也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手艺!”
顾桢绕开那一排流光溢彩的绸缎和飘逸灵动的丝织物,来到厚重的料子前头。
那伙计个子矮,顾桢一转身才看到他背上背了把剑,心领神会:“原来是位剑客,客官可是要寻缠绳或者是剑穗子?您只管选料子,咱店里有会这个的师傅,手艺您就放心吧!”
顾桢除了要给孤桐剑买缠布,还想同这伙计问些东西,便耐心回答道:“不用缠绳,给我找些不易滑手的布料来,尽管要好的来,剑穗有成品吗?”
伙计一听这是个少有的不差钱的剑客,看那衣物虽不显眼,却织纹精密,料子上连经纬都细得分辨不出来,背上的宝剑乌黑,有光华流转,怕不只是位剑客,还是位修士呢,心下暗喜地同时连忙叠声回道:“有的有的,前段时日我家大师傅才缠了不少,您且在这里等等,有合眼缘的料子只管试试,我去后头给您端剑穗来。”
那说自己村里糟了鸟雀的菜贩子的摊子就在这布店外头正对着,顾桢手下摩挲着一匹暗红色的料子,一边微微转过头看着外头。
那贩子的蔬菜确实好,长得肥壮油亮,还嫩得很,手轻轻一掰就能把根部的厚叶茎给掰断,从断口处还能迸出一捧汁水来,价格也公道,不一会儿就卖得不剩下什么了。
顾桢放出神识,听到那菜贩还在跟客人聊着村子里的怪事。
“……怪不得这几日卖菜的少了,有些菜摊子那菜上坑坑洼洼的。”
“可不是嘛,也就我们村里鸟雀还不算多,多少能有些收成,不至于全毁在地里了。”
“你是哪个村的?我见你还有些面熟,我从前也没在城里住,在乡头当了好些年的郎中,说不定你叔伯我还认识呢?”
“我是白湾村的,就在河边上,您认识吗?”
外头那两人已经开始攀亲道故了,在顾桢听了那菜贩所居村落的名字后便收回了神识,不再听下去。
孤桐剑在识海里趾高气昂地要求顾桢给它选这店里最好看最贵的料子,还想要看那些丝绸缎子,丝毫不顾剑柄上缠了丝滑柔顺的缎子后顾桢还能不能好好拿起来。
“就这个黑红色的,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我看角落里堆的那些灰布更适合你。”
角落里的布料全是废弃的灰麻布,孤桐剑一看顾桢被它一大堆的要求烦的不行,再一看顾桢手中捏着的这匹暗红色布料,虽然手感不算顺滑,但沾了汗水也能握紧不滑手,样式也不错,暗红的颜色跟它的乌木色很搭,上头还绣了像是凤鸟一样的长尾鸟鹊花纹,也算得上好看,只好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这时,小伙计也端了两个叠在一起的大木盘子出来,见顾桢手中反复摩挲着一匹料子,心中明白他是看上了。
将手中的托盘妥帖放置在柜台上,伙计满面含笑的过来,向顾桢介绍道:“客人看上这匹了?眼光真是极好啊,这料子不是咱们郭邑的,是我家掌柜的前段时间去太清门下头的芙蕖城进来的,芙蕖城的布料那可是中州闻名,您看这经纬织线,绝非凡品,用料也是顶顶好的!”
顾桢点点头,微微偏头同伙计道:“就这料子,给我扯两匹。剑穗在哪儿?”
顾桢原本是不想买剑穗的,这些店中的穗子价格很高,材质也不一定好,不如回去了自己编。奈何孤桐剑就像是鸟儿一样喜欢打扮自己,从前是顾桢在山中苦修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进来店里,孤桐剑简直是撒泼打滚地闹着要买,就算到时候没有合眼缘的也要先看了再说。
对于自己手中的剑,剑修一向是能惯着就惯着,比糊涂爹妈娇惯孩子还厉害,孤桐剑既然这么想要,顾桢也就随它去,走到柜台上那两大盘剑穗旁边任孤桐剑借着他的眼睛挑选。
顾桢手下慢慢选着,状似无意地同伙计聊起天来。
“我刚刚听闻门口的菜贩说城外的村庄中有鸟雀毁坏田地?真有此事吗?”
伙计嗐了一声,道:“不瞒您说,确实有,我娘子家中还有个兄弟住在村子里,我娘子在坐月子,她兄弟就每过几天送些自家种的菜养的鸡鸭来补身子,前日来的时候也说家里菜地被毁得干净,只带了只鸡来。”
“城主便不管吗?”顾桢问道。
“城主是好心人,一听这事就派了修士老爷去看是不是什么妖兽作怪,可探查了好几回,那些就是普通山雀儿,什么异常都没有,回来就说恐怕是山里头遭了什么灾,雀儿在山里活不下去找不到食儿,就来祸害庄稼了。”
“山里咱们可不敢去,或许等段时间就好了。”
等顾桢走出门去寻张青池和李青霜时,储物囊中已经装了两匹布料,十余枚剑穗,还有好几枚剑穗是由灵材编织而成的,身价比顾桢的入城费还搞了个好几倍,不过孤桐剑喜滋滋地给自己带上了一枚青玉剑穗,一直开心地在识海中同顾桢炫耀自己的身姿,见它这样高兴,顾桢也就觉得花钱没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