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声音突兀,引得四座侧目。
“谁家的姑娘,怎的这么不知礼数?”
“好像是荣国公家的,就是传言心悦太子的那位!”
“陛下与太子说话,哪有一介女流插嘴的份?”
“见太子兀自菲薄,着急为太子辩驳呗,看来荣国公之女心悦太子不是传言,是真的。”
已经有人开始对谢知月悄悄指责了。
男宾席的荣国公面色很难看,狠狠瞪向谢知月,连带着谢知月身边的萧郁芸也没放过。
对面的齐景暄被谢知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小丫头这是在帮他说话?她有没有想过,她这一声喊,该如何收场?
谢知月察觉到不对时,为时已晚,她面上无比难堪,脸唰得一下涨得通红。
刚才,她就是听到齐景暄说那些话,心里一万个不赞同,脑子一热,就冲他喊了出来.......
她虽不通文采,但就根据齐景暄刚才念的那几句出自贺兰公子之手的诗文,与她在梦中亲眼看着他拖着病危的残躯写出来的那篇诏书相比,才是天壤之别,他就是在这里妄自菲薄!
相较于献文帝遗诏的宏伟大气悲悯温柔,就贺兰公子那几句诗文的文才,简直就是一腔怨词。
特别是他一通夸的这人,还偷走了他拖着最后一口气写出来的遗诏据为己有!
连城疯狂给齐景暄使眼色,让他赶紧接话替谢知月圆场。
齐景暄哭笑不得的低下头,他话都没说完呢,就着急帮他出头。
“父皇,您看,这是不是就叫,待我入关,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好在他也是不负所望,以半开调侃的调调,开口就吸引去了火力。
赵皇后凌厉的目光幽幽瞥向谢知月,带着审视与探究,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因为这个节骨眼,她没心思去盯别人,她的暄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竟这般出格,跟个愣头竖子一样!
帝王睨了眼谢知月,他没搭理齐景暄,对谢知月发问:“谁家的姑娘?”
神武大帝眉心微蹙,到底是身为一代天骄的帝王,即使平常不显帝王之态,就眉心轻皱一瞬,便似有万钧之力,能使山河变色,叫人望而生畏。
谢知月被吓得脸色发白,一双惊恐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齐景暄那里看。
连城握住谢知月的手开口:“回父皇.......”
“回父皇,是荣国公之女。”对面那人先行一步回答了。
荣国公满脸窘态的下跪,“陛下,是臣教女无方,触怒陛下天威,臣回府必定重罚此女!”
“朕说过她触怒朕了么?小丫头勇气可嘉,罚就不必了,告诉朕,刚刚那句没有,是没有什么?是对太子所言的反对,还是对青渝才学的反对,还是对朕安排的反对啊?”
神武大帝说话大多时候直白,语调悠着北燕男子的直爽坦荡。
“父皇,谢小姐她就是比较崇拜二皇兄,所以对二皇兄说的那些妄自菲薄的话表示不赞同啦!”连城故作悠闲的打圆场,还用眼神示意萧寰说话。
刚才欢声笑语一派喜庆融洽的夜宴,在此时气氛变得紧张沉重。
萧寰也是一脸欲哭无泪,“陛下,臣也想为太子殿下正名,太子殿下方才之言,纯属妄自菲薄,臣以为,殿下文采,不输贺兰公子!”
说完,他一脸抱歉的看了齐景暄一眼。
他深知这番话属于是把太子架在火上烤了,太子又不是什么专攻舞文弄墨的儒生,哪能跟江东大儒世家又是当代才子的贺兰公子比文采?
但得救他的胭胭妹妹,就委屈太子一下吧.......
“哦,太子文采不输青渝,太子可有写过什么诗文?”
神武大帝视线悠了一圈,最后又回到那张跟他二十岁的时候几乎是一比一复刻的脸上。
谢知月想说,那篇一诏既出惊艳天下,让天下万千才子望尘莫及的诏书,可这个时候的他,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吗?
齐景暄很坦诚的回答:“没有,儿臣的师傅们没教过儿臣舞文弄墨谱词作诗。”
紧接着,他先入为主控局:“但儿臣刚才的话没说完,继儿臣所言贺兰公子当儿臣太傅是儿臣之幸后面,儿臣想问贺兰公子,公子出自大儒之家,有江东才子之名,那就以儒字展开而言,公子可知儒分两种,为君子之儒与小人之儒。”
帝后脸色齐刷刷的变得冷沉,怎么就忘了,这小子极擅长先扬后抑,杀人诛心这一点呢!
他刚刚夸了人家,现在就要拔刀相向了.......
“太子今日喝多了,快扶太子下去醒酒!”赵皇后先发制人试图堵住齐景暄的嘴。
她的暄儿最近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前些日子跳江救那荣国公之女,方才她亲眼看着他们两个前后脚出去,回来时暄儿脸上就又是有个巴掌印,嘴巴又是有道伤痕的,还有刚才那丫头公然为暄儿喊话.......
谢知月.......她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暄儿.......
“母后,儿臣没喝多,无需醒酒。”齐景暄语气不急不缓的,其中清明的确不像醉酒该有的模样。
贺兰青渝缓缓看向齐景暄,清俊温润的脸上挂着谦谦如玉的笑容,他不语,一派稳坐高台的淡漠姿态。
这位太子,可真不沉稳。
“皇后,既然太子想说,那就让他说。”神武大帝握住赵皇后的手,放任道。
满座依然盯着齐景暄,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人害怕太子出丑,有人等着看太子出丑。
齐景暄礼貌性的冲贺兰青渝拱手,唇角挑起的笑容温和中却暗藏攻击性十足的锋芒。
他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就率先发出提问:“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留名后世。而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大志。”
“所以贺兰公子,是君子之儒,还是小人之儒啊?”
后面这句话,嘲讽得灵性十足。
这番骂人不带脏,四座皆哗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