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赫连敬池来诊脉,简伊递过一张纸,“劳烦兄长帮我跑一趟,去余杭县赵庄的鸭毛作坊,寻下徐进。让他给五百两子。这是我信,他看到自然会拿给你。”
“要银子作甚?”赫连敬池惊道。
“没办法,挖人墙角,总归要拿出些诚意。”简伊笑道,“烦请兄长速去速回。”
“行!跑一趟不妨多要些银子,你不说昨日的饭菜着实难以下咽吗,想吃什么,我今天顺道带来。”赫连敬池诊好脉,整理着药箱。
简伊听闻,笑得眉眼弯弯,“余杭茶楼的特色八样,都要。”
赫连敬池把密信推过来,点了点,“去,改成五百一十两。”
说笑间,赫连敬池起身了,他的脚刚迈出门口,便听得简伊道,“兄长,谢谢你!”
赫连敬池回头,那微笑映着晨光,让简伊温暖异常。
赫连敬池出了大宅,还不忘嘱咐门口的官差,“今日晚膳不要送了,本官会带来药膳。”
“是!大人。”官差抱拳恭送。
大宅里的时间仿佛停止了,简伊枯坐在院子中的槐树上,百无聊赖,她已经将这宅子逛了二三十遍,不知还能做点什么。
索性,爬上院中那棵槐树,坐在昨夜魏小煞潜伏的树杈上。这里视野很好,大宅西门和南门的情况都能看清楚。只是东门和北门距离远,看不清。
忽而一阵大风吹过,偏房的门迎着风,扇了几下。
这门不是关着且落了锁的么?什么时候去了锁?简伊狐疑,轻轻跃起,落在地上。她小心地走到偏房门口,拉开房门,四处打量着。
很快她的目光落在门口的椅子上。有人来过,简伊确定。
阳光照进来,屋内那股子霉味散了开去,细密的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彩光,在空气中跳动。桌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均匀散落。桌边的四个凳子,三个放置在桌下,一个略微往外,其上一个圆圆的印子清晰可见,像个茶壶底子,但,更像男子靴印的前半部分。
简伊不由得往前,伸脚踏上了那脚印,她的身子不自觉得侧倾,转向房间一角,她足尖用力,便一跃飞到了房梁之上,而这里,正是昨夜萧霁月偷窥之处。
简伊看着房子木制墙壁的顶端,伸手一推,竟然推开几片木块,正房里的情景尽收眼底。简伊将木块放回去,纵身跳下房梁。
傍晚,简伊终于等来了赫连敬池。
赫连敬池拎了一份酒菜,给东门的衙役,大包小裹地进了大宅。点心、菜肴一一摆在桌上,简伊搓着小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这要是有点杨梅酒就完美了。”简伊道。
赫连敬池从包裹中,拎出一个小酒坛,“青豆酒。”
简伊双眼冒着精光,却听赫连敬池道,“不过不是给你的。你此前不是中过毒吗?万一毒发了,我可不会救。”
“都这么久了,不是说毒性可以散了的吗?”简伊撇嘴。
“多久散的都有,谁知你呢。”赫连敬池说着,递给简伊一双筷子,“快点吃,为兄的老马都要跑残了,就为了让你吃口热乎的。”
“你骑马去的?”简伊问道,有点吃惊,她还记得那日从京城出发,赫连敬池出来直奔马车,且那几步跑,看着和太医署的老头子们没什么差别,没想到还会骑马。
“对。告诉你啊,我不但会骑马,马术在大齐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赫连敬池扬起下巴,一副世界第一的模样。
“徐先生有带什么话吗?”简伊敛起笑,正色道。
“我差点忘了。”赫连敬池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拿出一张纸,“徐先生给你的。他还让我转告你,吴郡最大的粮商,已经开始筹粮,要运往余杭了。”
简伊接过信,喜出望外,正拆着,便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二人起身,向外看去。只见送饭的婆子,提着食盒,身后还跟着两个差役。
“不是说,今晚不必送饭了吗?”赫连敬池问道。
“呦,大人。老奴没收到消息啊?今晚还特意准备了些好吃的。”婆子道。
“不必了,拿回去吧。”赫连敬池又道。
婆子为难,“能否饭菜留下。若老奴这样拎着食盒回去,司户大人定将责罚老奴。大灾之年若有浪费粮食者,鞭三十。”
“端进来吧。”简伊说着,目光紧紧盯着外面的衙役,那两人身量高大挺拔,虽微低垂着头,却一副高贵气场。
赫连敬池打开食盒,里面是份青菜豆腐,还有一份蛋羹和一小碗米饭。婆子立于一旁,见桌上丰盛的菜肴,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那声音不大,却落在二人的耳朵里。
“眼下,钱塘县可还能吃得饱吗?”简伊道。
“托您的福,还没人饿死。”婆子态度恭敬,语气却冰冷,看向简伊,又道,“这挨饿啊,大人不打紧,就是孩子们实在难挨。不知道皇子妃这些天夜里可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简伊拿起一张油纸,将桂花糕、绿豆糕、鱼丸、虾饼等招牌点心都捡了一些,还夹了些烤鸭,烤馍,将其包好,“不用悲观,只要饿不死,好日子总会来的。”
说着,简伊将油纸包递给婆子。婆子一脸不敢置信,确认道,“给我的?”
“嗯!”简伊道,“食盒先放这里。你先回吧。”
萧霁月透过敞开的门,看着满桌子油纸包,还飘着香气,又见赫连敬池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他的火气简直就要冲出胸口了。
她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来这里是禁足坐牢的,她却吃得好,住的好,还整日里私会男人。
婆子出了屋子,抬腿向外走。简伊目送其离开,只见她走了一段路,还有一名衙役杵在那里不动,另一人上前,拉了两下,他才不情愿地迈开大长腿,向外走去。
这老六又再搞什么花招,角色扮演吗?整日穿着个衙役服,来这里就为送一趟饭?
“兄长,银针拿来!”简伊道。
她接过赫连敬池递来的银针,在青菜豆腐、蛋羹、米饭中轮番扎了一遍,并未见异样。
“怎么了?”赫连敬池问。
“兄长留意下,看萧霁月来此,是什么目的?”
“六殿下来了余杭?”赫连敬池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