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伊一行人,行了半月,终于到了寒狼漠。
寒狼漠,位于草原最东北的地界,它北邻雪山,东临大燕的荒原,冬季低温苦寒,夏季虽也温暖,但一年中那一个月的夏天很难温暖那块冰冷的荒原。
此处苦寒,原本人烟稀少。后来,此处成为草原各部落罪犯的发配之地,经过数代的发配和繁衍,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简伊端坐马上,翘首望去,见前方有一泥土堆砌的低矮围墙,其内,是散落各处的一顶顶帐篷。
“到了!”亚父应策道,“先停下来!那围墙里的哨兵不让前行了。”
简伊顺着应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个哨兵正打着旗语。
队伍停下。简伊注视前方。不多时,一快马冲出泥墙,直奔队伍而来。
马匹到队伍前方停下,马上士兵模样的人问道,“你们是何人?是哪个部落发配而来的?”
“我们是大汗帐下的,东帐一族,得大汗恩准,特来寒狼漠居住。”应策道。
“东帐一族?”士兵问道,说着眼睛不断打量众人。
“对,东帐夫人,那日松王子。”应策说着,用手指着身后的马车,又道,“在下应策。”
小兵大惊,疾呼,“诸位大人稍等,容我去回禀将军。”
小兵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一盏茶的时间,土墙壁里冲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是一九尺大汉。他胯下一匹火龙驹一马当先,人还未到,声音便道,
“可是东帐夫人到了?”
话音刚落,那大汉已翻身下马,来到近前,他看清应策,扑上前便道,“祭司大人。”
应策急忙翻身下马,伸手抱住来人,“牧仁!”
二人紧紧抱了好一会儿。
马车车帘子挑开,东帐夫人在吉雅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车。牧人见有人下来,急忙上前,还未到地方,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他单膝跪地,一手置于胸前,声音哽咽,“东帐夫人!您还好吗?怎么来了寒狼漠?”
又看向她身后的吉雅,膝行向前,扑在其怀里,痛呼一声,“额吉!”
东帐夫人和吉雅齐齐落了泪。
“将军,请夫人回营再说。”身后,拿着小旗的士兵提醒着。
“对,对对......”牧仁抹着眼泪,起身,带领队伍走向营地。
当晚,牧仁命人准备了饭菜,并划出区域供东帐众人安营扎帐篷。一行人马,舟车劳顿,总算在寒狼漠安顿下来。
简伊待乌恩等支好帐篷,早早便入睡了。自从中了毒,她便时时刻刻感觉乏力。应策给她诊了几次脉,没看出个所以然,好在毒性尚未危及性命,便有时间慢慢解毒。
这一夜,对牧仁来说,是个不眠夜。
他听母亲吉雅讲述了之前的变故,不禁仍心有余悸。
“亏得长孙贞烈!”牧仁长叹,“说来讽刺,视其为敌人多年,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他出手相救。如若不然,......”
牧仁不忍说下去,想想,又愤恨道,“鲜于夫,早知道他如此卑鄙,那么多次在战场上,我们就不该救他。”
“都过去了,牧仁。”吉雅伸手摸着牧仁的脸,“寒狼漠虽苦寒,但我们可以在一起,也是好事。”
牧仁点头,“额吉放心,如今的寒狼漠,已不再是有来无回的荒漠。牧仁已带人练兵,囤粮。无论是谁,想要攻打寒狼漠,都没有那么容易。”
“这便好!如此,公主也可放心离开。”吉雅道。
牧仁低垂下眼,没再接话,公主,那个每日每夜藏在思念中的人,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帐篷里,他却连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额吉,早些睡吧。这一路上,也辛苦了。我去看看那日松。”牧仁说完,起身告退。
......
翌日,简伊睡了一个好觉,终于觉得精神一点了。
她刚起床出了帐篷,便有侍女来,“公主殿下,将军给您的信。”
简伊接过信,打开来看,短短一行字,“辰时末,北大门见。”
没等她说话,侍女便离开了。
简伊有一丝慌乱,她知道,牧仁是原主的青梅竹马,她登陆之时,正是原主为逃避和亲,和牧仁私奔中箭之时,但简伊,接收到原主的记忆有限,私奔前的事情,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
这也是她此前第一次见长孙贞烈时,如同陌路人一般的原因。
简伊没有多想,只是按时赴约。
寒狼漠的夏天气候凉爽,二人出了聚居处,一路在草原上打马狂奔。牧仁率先上了一个上坡,简伊紧随其后。
待二人接近坡顶,牧仁翻身下马,开始一朵朵的采着盛开的格桑花。
简伊也下了马,牧仁回望她,伸手将一把花递到她面前,“送你的。知道你最喜欢这花。”
简伊有些尴尬,不想接,又怕拨了牧仁的面子,她接过花,“谢谢!只是眼下我不再喜欢这花。”
牧仁深邃的眼睛打量着她,点点头,“确实,你变了。”
简伊抬眼看他,他自顾自地道,“你从前从来不这样讲话,总是有什么说什么。”
简伊点点头,“是的,我不再是曾经的我,希望你也能往前走。”
牧仁抽了抽嘴角,“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说着,他牵着马,继续往坡上走。简伊只能努力跟随,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坡顶。
简伊放眼望去,坡的另一侧,竟然是个校场。校场之中军队正列着方阵练兵。
牧仁指着那些兵士道,“我听额吉说,你要走?”
简伊点头。牧仁又道,“其实,你不必离开。你看,我们的兵士,虽然才组建这军队半年,但他们眼下战斗力可不弱。若一般的部族来犯,定不是对手。”
简伊摇头,“牧仁,我听亚父说了,你这一年来,从一个发配的犯人,到成为这寒狼漠的主人,再到建立这支可以和大燕抗衡的军队,非常了不起。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可以保护好东帐。但是抱歉,我不能留下来,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其他事?可是你离不开那个不知道疼惜你,贬你为小妾的男人?”牧仁眸光微闪,似乎泛着泪光。
简伊笑了,笑容从容,“和他无关,是我使命使然。”
简伊收回看向军队的目光,直视着牧仁,“牧仁,我始终欠你一句道歉。一直以来,我都没机会说,这次,我必须坦诚告诉你。曾经,那个深爱着你的简伊公主已死。我,不再是她,给不了你任何回应。”
牧仁听闻,转身,背对着简伊。
简伊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希望你也走出来,向前看。早日遇到一心一意对你的人。如若,你还能把我当朋友那再好不过,如若,你不想再见我,我不会怪你,会远离你的生活。”
简伊看着牧仁的背影,良久,牧仁才转身,他嘴角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就依你,我们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