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关的钟声刚敲过三下,雷宜雨站在长江二桥未合拢的钢梁上,指尖摩挲着从桥墩里挖出的磁芯。许敏蹲在一旁,用军用手电照着那枚拇指大小的黑色圆柱体:“数据密度比bp机芯片高十倍,周广平这是把武钢的探伤仪改成了军级存储器。”
江风裹着柴油味扑面而来,雷宜雨眯眼望向对岸的汉口电信大楼。三天前红磡冶炼厂的爆炸声仿佛还在耳边,而此刻,他更在意的是苏晚晴从下岗证磁芯里破译出的那串坐标——武汉126寻呼台总控室,今晚十点会收到一条来自香港的加密信号。
“让老吴把‘长江通’的测试机全调过来。”雷宜雨突然转身,磁芯在他掌心划出一道冷光,“周家还剩最后一口气,得掐在寻呼台上。”
汉口南京路的“金穗通讯”门面紧闭,彩凤踩着高跟鞋叩响侧门铁皮时,柜台后的小工正往纸箱里塞bp机主板。
“防汛指挥部的订单。”她将盖着红章的文件拍在玻璃柜上,余光扫过墙角那台标着“hK-1995”的测试仪,“雷总急着要五十台带金融播报功能的机型。”
小工脖颈后的刺青随着吞咽动作起伏:“现在没货……”
“没货?”彩凤指甲敲了敲文件上的防汛编号,“上个月你们往九江发的三百台,用的可是武钢的运输车皮。”她突然俯身,香水味压得对方往后一仰,“告诉黄志强,防汛频段今晚八点要测试抗干扰——用香港的加密协议。”
柜台下的手悄悄摸向警报按钮,却被冰凉的金属抵住腕骨。老吴从阴影里露出半张脸,改装过的寻呼机天线正戳着小工动脉:“小同志,你们仓库的摩托罗拉芯片,焊点怎么和汇丰银行金库的报警器一个工艺?”
电信局地下电缆井弥漫着沥青味,孙老爷子蹲在交接箱前,将寻呼台主控板的焊点与许敏带来的磁芯并排摆开。
“周广平玩的是双频段寄生。”他指尖划过电路板上被篡改的晶振,“正常呼叫走民用频段,特定密码触发后,自动切换至防汛紧急频道。”老式算盘在他膝上摊开,算珠拨出的数字与磁芯刻痕诡异重合,“1995年7月1日零时,所有带‘hSbc’代码的bp机会同时发送转账指令——用长江汛情警报的频宽。”
雷宜雨蹲下来,电缆沟的积水映着他冷笑的轮廓:“难怪要收购126寻呼台,这是要把跨境洗钱包装成防汛通讯。”他忽然按住孙老爷子肩膀,“能反向劫持吗?”
“得先找到主控端。”孙老爷子掏出一卷武钢食堂的饭票,背面密密麻麻写满频段参数,“但黄志强把发射器藏进了……”
头顶突然传来闷响,许敏闪电般拔枪对准通风管。一只灰鸽子扑棱棱跌落,爪子上缠着半截印有“防汛专用”的绝缘胶布。
江汉关钟楼指向九点四十分,雷宜雨推开126寻呼台总控室铁门时,二十排机柜正发出蜂群般的嗡鸣。值班组长慌张起身:“雷顾问,防汛指挥部的测试还没……”
“测试取消了。”雷宜雨将磁芯按在控制台上,金属与玻璃碰撞的脆响让所有人回头,“现在排查所有接入香港漫游信号的设备。”
角落里突然站起穿电信制服的女人,胸口别着“技术督导”胸牌。彩凤一眼认出她腕表上的红磡冶炼厂徽标,而老吴已经卡死了消防通道。
“设备都在合规频段。”女人后退半步,后背贴上主控机柜。
雷宜雨笑了,从公文包抽出一叠泛黄的图纸:“武钢1988年进口的西门子交换机,报废清单写着‘电路板熔毁’,可核心芯片怎么跑到你们机柜里了?”他猛地掀开主控柜面板,裸露的电路板上,六枚武钢高炉传感器正闪烁着绿光。
苏晚晴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里炸响:“九江截获的货轮底舱有信号发射!重复,他们用防汛沙袋……”
话音未落,总控台所有屏幕同时跳出血红色警报。女人猛地拍下紧急按钮,整层楼陷入黑暗的刹那,老吴的改装寻呼机突然亮起,屏幕上滚动的不是文字,而是瑞士银行账户余额。
雷宜雨在黑暗里抓住孙老爷子的算盘。金属珠相撞的脆响中,老人报出一串坐标:“洪山礼堂!周家把主发射器装在了……”
整栋大楼突然震动,备用电源亮起的瞬间,众人看见窗外长江上的探照灯光柱。许敏踹开变形的安全门:“防汛指挥部刚接到假警报,说武昌段溃堤了!”
“声东击西。”雷宜雨抓起磁芯冲向电梯,钢化玻璃外,汉口沿江大道的霓虹正一片接一片熄灭。他按下对讲机:“彩凤,立刻启用汉正街的备用发电机!老吴带人去洪山礼堂,那台‘防汛广播车’是伪装的发射塔!”
电梯下坠的失重感中,苏晚晴的频道突然插入:“香港警方突袭了红磡码头,但黄志强不在……等等,他名下的中餐馆刚向武汉发了十吨冻品集装箱!”
雷宜雨盯着电梯楼层显示,1993年囤积的螺纹钢期货合同、1994年组建的长江物流队、1995年控制的防汛通讯网——所有碎片在脑中拼出最后答案。
“让铁路局的许成截停所有冷链车。”他冲出电梯时,汉口火车站的方向正传来汽笛声,“周家要运的不是冻品,是液氮冷却的银行级服务器!”
洪山礼堂前的梧桐树上缠着防汛标语,老吴掀开“救灾物资转运车”篷布时,十二组蓄电池正给足浴盆大小的发射器供电。穿电信工装的男人举起扳手,却被许敏一枪打飞武器。
“1995年武钢被盗的军工级磁控管。”老吴用改锥撬开发射器外壳,露出内部印着“防汛应急通讯”的铅封,“周广平死前给黄志强留了件大礼。”
汉口火车站月台,雷宜雨看着海关缉私队撬开冻品集装箱。白雾散尽后,露出二十台印着汇丰标志的服务器,冷凝管上还挂着冰碴。苏晚晴用光谱仪扫过密封舱:“是离岸账户的物理备份,数据能撑过主权交接时的电磁屏蔽。”
“这才是真正的金融风暴。”雷宜雨接过彩凤递来的热干面,热气模糊了他冷笑的嘴角。远处长江二桥的钢梁正被朝阳镀成金色,而他的“长江通”手机屏幕上,刚刚弹出126寻呼台完成股权变更的短信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