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田港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灌进车窗,雷宜雨指节轻叩方向盘,余光扫过后视镜里那辆始终隔了三车距的灰色奔驰。副驾驶的程砚舟正用改锥撬开从Ibm机房截获的磁带盒,金属摩擦声里忽然“咔”地弹出一张泛黄的武钢三产食堂饭票,磁条上沾着暗红辣油。
“周家把防汛电台的载波密钥藏在这儿。”程砚舟用镊子夹起饭票对着阳光,磁条边缘的铟粉泛出诡谲的蓝紫色,“但频率参数被篡改过——他们想用这套系统做跨境物资调度。”
雷宜雨踩下油门,轮胎碾过散落的Ibm设备标签。昨夜突袭盐田港的行动看似截获了周家核心数据,但杜青山从深圳海关传来的消息更值得玩味:周家表亲被扣的冷藏集装箱里除了走私铟粉,还有十二台贴有“长江防汛”标签的摩托罗拉短波电台。
九江邮电局顶楼的天线塔正在更换避雷针,苏晚晴摘下沾满铁锈的手套,将频谱分析仪屏幕转向刚进门的雷宜雨:“周家改造的电台频段覆盖了长江全流域,但信号最强的发射点……”她敲击键盘,地图上突然跳出马六甲海峡的坐标,“在新加坡。”
杜青山蹲在角落摆弄一台锈迹斑斑的电台,突然扯出半截武钢运输处的封条:“去年国企改制时,周家借报废设备名义倒卖了二百台同款电台给越南船运公司——用的是我们长江实业援建三峡的批文复印件。”他拇指抹开封条上的钢印,露出被刻意污损的“防汛专用”字样。
雷宜雨从公文包抽出泛潮的合同,这是1995年收购武钢三产时埋的暗线:当年被迫离职的运输科长老赵,如今正在广西凭祥经营边贸物流。他拨通电话时,听筒里传来嘈杂的越南语和货轮汽笛声。
“老赵,你经手的那批‘报废电台’……”雷宜雨话未说完,对方突然压低声音:“雷总,周家的人在防城港码头用电台当抵押物放高利贷,但抵押合同里藏着中越边贸结算条款——他们想用防汛频段传输跨境资金流水。”
防城港码头的探照灯将集装箱阴影拉成扭曲的栅栏,许成蹲在吊车操纵室里,望远镜焦点锁定正在验货的周家表亲。那人手中的短波电台天线竟是用长江实业热干面连锁店的优惠券卷成的,每展开一寸,就露出背面手写的美元兑越南盾汇率。
“怪不得要镀铟粉。”程砚舟从配电箱后钻出来,掌心摊着半张被电解液腐蚀的粮票,“周家把跨境结算密码刻在磁条上,再用防汛电台发射信号——沿江供销社收到的‘气象预警’,其实是地下钱庄的换汇指令。”他忽然拽住雷宜雨躲进阴影,三十米外两个穿海员制服的男人正从电台底部抽出成捆的港币现钞。
雷宜雨摸出1993年汉正街信用代购时期留下的关系网名单,在其中一页用红笔圈出“防城港海关缉私科长老岑”——正是当年帮他围剿国库券黑市的公安系统旧部。拨号时,远处突然传来货轮启航的汽笛,盖住了周家表亲气急败坏的越南语咒骂。
三天后的梧州货运站,老岑带着缉私队截获一列发往河内的“农机配件”专列。撬开木箱后,本该装柴油发动机的货舱里整齐码放着贴有“长江通讯”logo的GSm基站设备,每台机器散热片上却焊着周家特制的铟镀层电路板。
“用我们长江实业的设备外壳走私……”杜青山冷笑一声,突然从设备夹层抽出一叠单据——竟是1996年雷宜雨操盘国债期货时,周家为平仓伪造的长江实业公章复印件。
苏晚晴在基站主板发现了更惊人的设计:这些设备能接收防汛短波信号后,自动将加密数据转发到越南的股票交易系统。“周家搭了条跨国金融暗道。”她将频谱图递给雷宜雨,“用我们建的GSm网络当跳板,拿防汛频段当保护伞。”
雷宜雨望向正在装车的缉私队,忽然对老岑说:“扣留手续里加一条——这批设备涉嫌盗用长江实业专利技术。”他转头吩咐程砚舟,“联系河内证券交易所的阮董事长,就说我们愿意免费升级中越边贸结算系统。”
闷热的雨季黄昏,雷宜雨站在凭祥口岸的界碑旁,看着老赵带来的越南工人拆卸周家藏在友谊关隧道里的短波中继站。工人们撬开水泥封装的设备箱时,滚出几十枚锈蚀的武钢三产食堂饭票,磁条上还残留着1995年国企改制时的考勤数据。
“周家完蛋了。”老赵用毛巾擦着汗,“但越南人现在认准了防汛频段能搞金融……”他欲言又止地递来一份合同,竟是河内政府委托建设跨境通讯网的邀标书。
雷宜雨接过钢笔时,界河对岸突然亮起摩托罗拉的广告牌,霓虹灯映出他嘴角的弧度。这笔生意,终于到了收网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