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港的火光在夜色中渐渐黯淡,雷宜雨站在长江实业大厦的落地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湘江对岸,新科网络的霓虹灯牌刺破雨幕,红蓝交替的光映在他沉静的脸上。姜敏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份刚从长沙传回的电报,纸角还沾着程砚舟匆忙间蹭上的机油。
“长沙那边确认了,”姜敏将电报递过去,“周家的广告弹窗业务接入了防汛通信网的备用频段,但他们真正的数据中转站不在粮库。”她顿了顿,“是浮标。”
雷宜雨眉梢微动。长江沿岸的防汛浮标是九十年代初水利部门布设的简易监测设备,锈蚀的铁壳里除了水位传感器,只剩一节干电池。但若有人将这批“废铁”改造为信号中继站……
“查浮标的报废记录。”他转身走向档案柜,抽出一本泛黄的防汛物资登记册,“尤其是1994年青山镇水泥厂经手的那批。”
汉口码头,晨雾未散
杜青山蹲在趸船甲板上,手里攥着一根从浮标上拆下的锈铁管。身旁的徐蔚用螺丝刀撬开密封盖,露出内层被防水胶包裹的电路板。
“信号增强模块,”徐蔚吹掉焊渣,“用的还是武钢半导体厂92年的残次品晶片。”她翻过电路板,指着一处刻痕,“这纹路——和粮票油渍编码的校验波段一致。”
杜青山眯起眼。去年国企改制时,周家曾以“废旧金属回收”名义吞并了长江流域三家国营电子厂,而防汛浮标的维护合同恰好落在其中一家手里。他摸出随身带的算盘,指尖拨过两枚算珠:“浮标的分布图呢?”
徐蔚展开一张手绘地图,墨迹沿着长江支流蜿蜒,标记着三十七个红圈。“按水文站的记录,这些浮标本该在95年汛期后统一更换,但周家通过建材公司截留了十七个,借口‘实验性改造’。”她点了点洞庭湖口的标记,“程砚舟在长沙截获的广告数据流,最终跳频坐标就在这儿。”
湖南省防汛指挥部,午后
头发花白的总工程师推开档案室铁门,迎面撞上雷宜雨微笑的脸。老人下意识后退半步,手里攥着的浮标验收单被姜敏抽走。
“李工,1995年的防汛浮标采购价比前年高了23%。”雷宜雨翻开文件,指尖停在某行数字上,“但验收单上写的传感器型号,实际是周家电子厂库存五年的滞销货。”
老人喉结滚动,目光扫向窗外——两名穿制服的人正将一箱浮标残件搬进大院。雷宜雨顺着他的视线轻笑:“放心,只是请水利厅的同志帮忙做个耐腐蚀测试。”他递上一张照片,画面里浮标铁壳的裂缝中露出半截光纤,“当然,如果李工更愿意谈谈周家是怎么把广告服务器塞进‘报废设备’的……”
姜敏适时递上一份红头文件:《关于长江流域防汛监测系统升级的批复》。
洞庭湖口,暮色沉沉
程砚舟踩着淤泥走向湖心搁浅的浮标,身后跟着穿邮电制服的男人。浮标顶部的太阳能板早已碎裂,但男人用频谱仪贴近铁壳时,仪器突然爆出刺耳的蜂鸣。
“还在传输数据!”他扒开锈蚀的铆钉,露出内藏的微型硬盘,“用的是防汛电台的加密协议……等等,这硬盘的物理地址怎么显示在缅甸?”
程砚舟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想起雷宜雨今早的叮嘱。他掏出汉正街暗桩提供的密钥盘,插入浮标接口。硬盘指示灯骤然大亮,湖面竟泛起诡异的波纹——二十米外,另一具浮标突然转向,天线对准了他们。
“艹,是双向链路!”邮电男人猛地扑倒程砚舟。几乎同时,一道高压电弧从天线迸射,击碎了他们方才站立处的卵石。
长江实业总部,深夜
雷宜雨将浮标硬盘接入“铁算盘”系统,屏幕刷出成串缅甸Ip。杜青山盯着数据流忽然皱眉:“周家把广告点击量统计代码嵌进了防汛频段的校验位……他们在用浮标清洗黑钱!”
姜敏调出1994年的账本投影:“当年周氏集团走私柴油的利润,就是通过虚假广告合同漂白的。现在他们用同样的手法,把缅甸赌场的资金流包装成门户网站广告收入。”她敲击键盘,洞庭湖监控画面里,浮标天线正规律闪烁,“每个闪烁周期对应一笔跨境转账。”
雷宜雨拿起桌上的防汛浮标残骸。这锈铁疙瘩曾是周家最完美的掩护——水利部门不会检查“报废设备”,而浮标随波逐流的特性,让信号追踪变得近乎不可能。他忽然笑了:“给程砚舟发报,让他把邮电局那套频段干扰器装到渔政船上。”
岳阳城陵矶港,黎明
十二艘渔政船突突驶向江心,船尾拖着改造过的浮标。程砚舟蹲在指挥舱里,看着频谱仪上代表周家数据流的红点一个接一个熄灭。岸上,徐蔚正带人查封周家控股的建材公司仓库,成捆标着“防汛专用”的光纤被搬上卡车。
雷宜雨站在堤坝高处,手里把玩着一枚从浮标里拆出的晶片。晨光镀在刻痕上,映出与粮票油渍如出一辙的波纹。他想起92年囤积国债期货时,周家曾嘲笑他“只会打算盘”——现在这枚算珠,终于砸穿了他们的金融盔甲。
远处,最后一具浮标在渔网中冒出黑烟。《长江日报》的记者按下快门,标题早已拟好:《我省完成防汛浮标智能化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