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林记的热气裹着芝麻香漫出店门,雷宜雨指尖捻着那张粮票,指腹摩挲过边缘的锯齿——这是今早姜敏从防汛麻袋夹层里抽出的最后一张,编号与邮电局销毁的频段记录吻合。柜台后,蔡国栋将浇了辣油的碱水面推过来,低声道:“刘副主任的人刚走,说国资委要查职工持股的‘历史遗留问题’。”雷宜雨没接话,余光扫向门外:穿国营江城粮油制服的司机正卸货,编织袋印着“救灾专供”,可封口处露出的却是进口冷链标签。
“面要坨了。”徐蔚敲了敲桌沿。她今天扮作粮校实习生,蓝布工装口袋里别着钢笔,笔帽却是长江实业特制的微型信号检测器。雷宜雨掰开一次性竹筷,突然将粮票压在辣油碟下——油渍晕开的瞬间,票据背面的钢印显出一串二进制压痕。“邮电局玩废的招数,有人当宝。”他夹起一筷子面,热雾模糊了镜片,“让程砚舟去武钢废料场,找那批89年的轧辊模具。”
武昌车辆厂东侧的废料场常年堆着锈蚀的机床部件,程砚舟蹲在生满红苔的轧辊前,手套刚蹭到凹槽就刮出金属屑。“雷总猜得没错。”他举起强光手电,辊面刻痕在光束下投射出蛛网般的阴影,“这不是车床误差——是有人用铣刀改了参数。”身后传来胶鞋碾过煤渣的声响,杜青山拎着两瓶汽水走近,瓶盖上新印的“长江通”LoGo还泛着油墨味。“电子工业厅的人去了财Z部招待所,”他拧开瓶盖,汽泡嘶嘶窜上来,“带着用友的软盘,说是‘国标认证补充材料’。”
程砚舟突然将轧辊模具倒扣在沙地上,刻痕与阳光夹角恰好构成一组条形码。“你看这个校验位……”他指尖悬在第三道凹槽上方,“武钢当年验收时用的还是手写单,但这组编码明显是给光学扫描仪读的。”杜青山眯起眼,汽水瓶映出扭曲的条形——那根本不是生产编号,而是用友ERp系统里用于校验数据完整性的暗桩。
汉口电报大楼的备用机房闷热如蒸笼,林秋白将示波器探头扎进交换机背板,屏幕上的波形突然剧烈抖动。“他们不是传数据……”她扯松领口,汗珠滚进Ibm服务器的散热孔,“是在用防汛频段当跳板,往用友系统里埋触发器!”墙角的备用电源柜突然爆出火花,姜敏踹开柜门,扯出一捆裹着防潮布的线缆——绝缘层剥落处露出镀金触点,与邮电局销毁的纽扣编码完全一致。
雷宜雨用钢笔挑开线缆胶皮,铜丝上覆着的黑色胶状物立刻黏住笔尖。“碳基导电涂层,”他碾开粘液,嗅到淡淡的樟脑味,“周家92年走私过这种军用品,当时说是做防静电地板。”示波器突然发出尖锐蜂鸣,林秋白扑到屏幕前:“触发指令启动了!他们在用粮票编号当密钥!”雷宜雨抓起电话拨通长江证券操盘室:“查所有国企h股尾盘交易——重点看用友ERp服务的那几家。”
深交所红马甲气喘吁吁冲进长江实业会议室时,程砚舟正往投影仪里塞幻灯片。胶片上是放大的轧辊刻痕,边缘处用红笔圈出几处锯齿。“这不是病毒代码,”他敲了敲白板,“是数据校验算法的后门——用友在国标样本库里动了手脚,让系统把错误数据当成‘合规修正’。”红马甲递上的交易记录印证了猜测:七家国企h股在收盘前最后一分钟,全部出现小数点后四位异常的抛单。
“刘副主任的‘历史遗留问题’有答案了。”雷宜雨展开江城粮油司机的送货单,背面用铅笔拓着冷链标签的条形码——扫描后竟跳转到用友官网的补丁下载页。徐蔚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纸:“武钢档案室失火,但保卫科长的值班表显示……”她抖开残页,消防检查签名栏里赫然是电子工业厅调研员的字迹。
入夜的长江水面浮着零星光点,那是新架设的GSm基站在测试信号。雷宜雨站在防汛指挥部的露台上,指尖夹着那张被汽水浸湿的交易单。杜青山扛着刚从粮库截获的军频模块走来,金属外壳上还沾着稻壳:“邮电局的人咬定这是防汛物资,可里面焊着92年周家走私的同款芯片。”
雷宜雨将交易单折成纸船放进江里,浪头立刻吞没了那些数字。“明天去把蔡林记的冷链仓库打开,”他转身时,GSm基站的蓝光映在镜片上,像跳动的火焰,“让深交所的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数据灾备’。”
远处,江城粮油的卡车正驶过长江大桥,车厢里满载着印有“救灾”字样的编织袋。而杜青山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从武钢废料场带回的轧辊碎片,锈迹下隐约可见用友早期的LoGo,像一道早已结痂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