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晌午头,日头明晃晃地照着,田府里静悄悄的。老妈子惦念着姑娘田珞,想着让她喝点水润润喉。她轻手轻脚地把水倒好,放在一旁晾着,估摸着不冷不热了,便端着水,脚步细碎地走向田珞的屋子。
进了里屋,光线暗暗的,田珞的床铺整整齐齐,姑娘像是还睡着。老妈子笑着轻声唤:“姑娘,喝点水啦。”没听到回应,她又叫了两声,还是没动静。老妈子心里有点犯嘀咕,轻轻走过去,伸手推推田珞。这一推,她就觉得不对劲了,手下的触感硬邦邦的。老妈子心里“咯噔”一下,忙揭开被单,这一看,差点没把魂吓掉——被单下面盖着的竟然是个枕头!
老妈子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连滚带爬地跑到堂屋门口,声音发颤,却又不敢大声,轻声唤道:“老爷,奴才有事禀报。”
田泰正在客厅陪惠系说话,听到老妈子老妈子禀报事情,问道:“何事?”
“喜事。”老妈子声音抖得厉害。
田泰一听,赶忙从屋里出来。在田府,他给家里上下人立了规矩,当着外人面,要是好事,能直接说;要是倒霉事儿,就先说是喜事,别惊着旁人。田泰跟着老妈子匆匆来到东屋,老妈子吓得浑身筛糠似的直打哆嗦,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小姐不见了。”
田泰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眼睛瞪得溜圆,小声骂道:“要你何用,连个人都看不住!”骂完,他到客厅给惠系说有事要出去一下。
王夫人明白暗语,知道家里肯定出大事了。等田泰一出客厅门,她赶紧出来问老妈子,听完吓得头皮一阵发麻,脸都白了。
田泰心急火燎地叫上几个长工,一起出府去寻找田珞。一行人急急忙忙地走着,路过老井时,一位老妈妈拦住他们,说道:“我刚才瞅着有个姑娘,模样像你家女儿,从小树林向南去了。走了有一袋烟的功夫啦。”
“不好!”田泰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是有只冰冷的手紧紧揪住了他的心。他招呼一声家人,撒开腿就往南河边飞跑。
等到了南河边,先到的家仆眼尖,突然大喊:“老爷,这边水里漂着姑娘的衣服。”
田泰脑袋“嗡”的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忙不迭地跑过去。定睛一看,水里漂着的可不就是女儿田珞嘛!他啥都顾不上了,“噗通”一声跳进水里,费了好大劲才把女儿抱上岸来。
田珞静静地躺在岸边,肚子鼓鼓的,脸色惨白,毫无生命的迹象。
热风“呼呼”刮着,河边树枝在风中抖个不停。
田泰“扑通”一声重重跪下,那动静,像一记重锤砸在人心里。 他双手死死抱住女儿,身子抖得厉害,张嘴就是一声悲嚎:“我这是为啥呀!”声音里全是凄楚,悔恨像决堤的水,“父亲就想让你过好日子,咋也没想到你会寻短见,你咋这么傻!”这哭声,像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在空旷河边回荡,震得空气都疼。
王夫人跌跌撞撞跑来。看到女儿没了气息,像丢了魂,疯了似的朝田泰扑过去。双手像鹰爪,又撕又打,边打边凄厉哭喊:“我当时就说别逼女儿,你不听,你赔我女儿!”
田泰直挺挺跪在女儿身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他好像没了知觉,任由媳妇又抓又打,只顾一个劲儿地哭,那哭声,满是说不出的痛苦和自责,让人听着揪心。在小河边,一家人的悲痛如这热风,肆意蔓延,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围的伙计佣人看着这场景,也忍不住跟着齐声痛哭,一时间,河边哭声一片。
在混乱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嗓子:“惠系老爷到了。”
围观的人群,像被惊飞的麻雀,慌里慌张让出条道。惠系大步流星,气呼呼地冲过来,那气势犹如一阵狂风。他目光落到田珞身上,只一眼,眉头就紧紧皱成了个死疙瘩,“田泰,你是我妻兄,我平时尊重你有加。”惠系扯着大嗓门,话里全是恼怒,“你这管家的本事,实在不能让我佩服!前几天你家女儿就偷跑过一次,我们心里正窝火呢。偏偏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一根筋,非要纠缠不休。虽说咱两家订了婚,可还没把人娶进门,田珞到底还是你田家的人,跟我们惠家毫无关系!”说着,他使劲挥挥手,像是在大堂上发出令箭,又像是要把田珞的事从惠家彻底甩干净。他猛地扭头,朝着媳妇和惠施大喊:“我们走!”那声音,跟炸雷似的。
惠系媳妇刚张嘴,“哇”地哭出一声:“好可怜的孩子啊!”话才出口,惠系脸瞬间黑得像锅底,恶狠狠地骂道:“你哭啥!难道你还想把这半死妮子带走埋了?”眼神凶狠得很。
惠施呆呆地立在小河边,目光紧锁着田珞静静躺在草地上的身躯,泪水止不住地滚落,打湿了胸前衣衫。他双脚像生了根,旁人怎么拉都不动。
惠系急匆匆赶来,脚步带起一片尘土。他眉头紧皱,满脸怒色:“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成什么样子!”惠系声音洪亮,在河畔回响。
惠施微微颤抖,像寒河边发抖的树叶。父亲的训斥没能让他挪动一步,依旧执拗地守在原地。惠系看着儿子,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儿子未过门就为女子如此失态,以后可怎么在世上闯荡?但儿子的深情,又让他实在不忍苛责。 这复杂的情绪在惠系心头乱撞。
惠施哭着不走,被他父亲一顿训斥满心不舍,哭着死活不肯走。可哪能拗过父母,被硬拽上了车。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响,马车扬尘而去,只留下一片尘土在空气中飘散,仿佛也在讲着这场闹剧有多荒唐。
众人正唏嘘不已的时候,又有人喊:“庄周来了。”
“唰”的一下,人们像听到了命令似的,自动打开一道缝,眼巴巴地望着那个方向,不知道这位庄周来了,又会给这悲伤混乱的场面带来些什么……
庄周飞跑过来,浑身是汗。众人都安静下来,不知这位声名远扬的智者会说些什么。所有人都等待庄周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