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薇看向自己腕上挂着的粉锤，她这把锤子的确是禁物，但她用了这么多年，委实是没发现过有器灵这个东西。
“雨宫先生，你确定吗？”她迟疑地问。
雨宫晴辉哑然失笑，“不是这个锤子，是这个。”
他指了指赵薇薇腰间挂着的那块双鱼玉佩，上面还染着血，薇薇当时擦了很久都没能擦干净。
“雨崩的刀魂告诉我，他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感，只是，玉佩里的器灵似乎在沉睡。”雨宫晴辉接着说，“你们竟然不知道吗？”
薇薇将玉佩扯下来，垂眸看着，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这不是我的东西，至于你说的什么厉害的器灵，我也不在乎。”
她攥紧手中的玉佩，用不太标准的日语轻声说：“它在我眼里，只是队友的遗物，仅此而已……”
雨宫晴辉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勾起了他们的伤心事，便不再继续说这个。
“走吧，再叫上小柚梨和翔太，我们一起去找最后一把刀。”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薇薇手中的双鱼玉佩闪动着一抹的流光。
雨崩刀无端发出一声嗡鸣，惹得雨宫晴辉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轻轻拍了拍刀柄以示安抚。
……
虚无的空间中，南枝轻阖双眼，浮在空中，在她身下，一道巨大的白色漩涡涌动着。
那漩涡延伸出一条条纯白色流光，萦绕在她周围，整个空间的力量都向她汇聚而来，最后被她吞噬。
随着这些力量的涌入，南枝几近透明的灵魂一点点变得凝实起来。
自那遥远的虚无之中，传来了模糊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间。
“薇薇……私藏南枝的玉佩……给我也看看……”
“不给……是我捡到……”
“等南枝回来……谴责……”
“你敢！？揍你……”
一道道波纹像是平静的水面泛起了涟漪，以南枝为中心向外扩散，那波纹越来越强烈，在空气中引起了振荡。
高维空间，界灵的目光落在虚空之中，感慨道：“要是回来和我融合，哪儿还用遭罪……死心眼。”
她不紧不慢地飘过精神病院的院子，然后来到屋顶上，盯着第七扇门发呆，思绪不禁飘回不久之前——
本来她都已经和南枝链接成功，要把这一半灵魂捞回来了，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夏爻。
“且慢！”
南枝被另一股力抓住，停在原地。
一个独立于时空之外的罅隙中，那一袭红衣破空而来，瞧着这模样，是已经得偿所愿了。
界灵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跟着来到夏爻面前。
“你什么意思？”
“好久不见——给个机会呗，你看她都不想回来。”夏爻拍了拍南枝的脑袋，动作很轻柔，“界灵，本是同根生，别这么狠心嘛。”
“我要的体验已经结束了，等灵魂融合，这个我就不觉得难过了。”界灵看着陷入沉睡的南枝，似乎是不太能理解，“那短短二十几年的光阴，有什么好贪恋的？”
对于界灵来说，她的时间太漫长，百年、千年，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夏爻失笑，“那你之前还非要当一回人？人啊，就是这样的。”
“这一半的我也不是人。”界灵面无表情地说。
“但她已经割舍不下了。”夏爻摇摇头，叹了口气，“她很爱那些人，界灵，那就是你一直想要明白的感情。”
界灵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话锋一转，“那你呢，你是为了她来的？”
夏爻顿了顿，最终还是点头。
“为什么？你和她也没相处多少时间。”界灵盯着夏爻，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中少有地出现了波澜，她沉默了很久，接着问道，“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们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你还是毫不犹豫地丢下我。如今，你却特地为了她来这里。这不公平……”
夏爻哑口无言。
她一开始真没打算来这一趟，只是，这份爱太令人动容，连她都想要成全。
“把她给我。”界灵一步一步向着南枝走去，她说着，右手捏诀，与南枝的灵魂产生了强烈的共振。
夏爻本来以为界灵打算强行与南枝融合，没想到她竟然是打算唤醒南枝。
“其实，我本来就打算先和她好好聊聊，如果她不愿意，我不会强迫她融合。这样，她就还有回到那群人类身边的可能。”
“……你刚才过来那个表情，我还以为你要直接动手呢。”夏爻吐槽了一句，半分大佬的气质也无。
界灵淡淡瞥了她一眼，“看到你心情差一点，很正常吧？”
夏爻嘴角微抽，“界灵，这样说很没礼貌的。”
“我知道，我不想对你有礼貌。”她一脸平静。
“不是，我欠你的吗？”夏爻下意识反问。
界灵动作一顿，偏头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对，你就是欠我的，你难道不欠我的吗？”
夏爻动作一顿，瞳孔微缩，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说的对，我欠你良多。”她难得正色，注视着界灵，“我对不起你，如果我还有什么能补偿你的……”
如果不是她，界灵根本不会落得此般田地，在此处守着世界意识，度过了那么多次轮回，没有自由。
但夏爻恍惚间记得，界灵当初，就是想从秘境里出去，获得自由，摆脱孤寂。
可这些年，她才是真正地失去自由，也困于孤寂。
“不必。”界灵别过脸去，态度很冷淡，她又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你要我帮你，我总是会帮的，仅此而已。”
其实，南枝的出现，究其根本，并不是因为界灵想要做人的执念。
当初的那份执念早已消散了，陪在夏爻身边这么多年，她已经不觉得孤独。
她只是……找个理由——一个听上去合理的理由，一个让她能安慰自己主动帮夏爻的理由，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付出是需要回报的。
在夏爻背负那些因果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决定，就算夏爻没有找她，她也是要主动提的。
她初时并没有意识到，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在后来无尽的孤独时光中，在南枝的故事里那些真挚的情感中，她才突然意识到，哪有那么多理由？
她真的只是……希望夏爻得偿所愿。
仅此而已。
夏爻以为界灵不通人性，以为她不懂感情，但她最真挚的情感已然向夏爻无私地献上。
她有情感，所以她能共情，也正因如此，她愿意再给身为“南枝”的那部分一个机会。
此情如此，她亦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