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
王进炸雷般的怒吼,撕裂了书房内的氛围。
而身后如墙推进的重甲锐卒,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这方寸之地。
冰冷的铁手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钳住了朱福那瘫软如泥的肥硕身躯,
以及那几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幕僚。
“哗啦!”
精铁镣铐哗哗作响,粗暴地将他们如同待宰的猪羊般从火盆旁拖离。
王进大步流星上前,沉重的战靴踏过散落的地砖,带起细微的烟尘。
他看也未看地上瘫软的朱福,目光锐利地扫过火盆中尚在苟延残喘的火苗,以及散落在地、边缘已被燎得焦黑的纸页。
他俯下身,动作沉稳地用沾着敌人血污的腰刀刀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尚未被火焰吞噬的信件残片一一挑起、归拢。
“封住此地!凡未燃尽之纸片,纵使只余一角落,只存半行字,亦需仔细拾取,妥为封存!”
王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在弥漫着焦糊味与血腥气的书房内回荡,“此间一纸一字,皆系国蠹罪证!不得有失!”
重甲士兵轰然应诺,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切换至搜检模式,开始无声而高效地清理这片狼藉却价值连城的罪证现场。
火盆被小心移开,每一寸灰烬都被仔细筛检,散落的纸片被如同珍宝般拾起。
……
朱府洞开的大门外,浓重的血腥味与破门后的肃杀之气混杂在凌晨微凉的空气中,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赵桓端坐于马上,玄色衣袍在残存火把的映照下,仿佛与身后深邃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静默如山,目光沉静地投向府邸深处那片被黑暗与火光交织的院落,等待着最终的尘埃落定。
“踏!踏!踏!”
沉重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再次从破碎的门洞内传来,踏碎了门外的死寂。
王进那魁伟的身影重现于火光之下。
他身上的重甲血污斑驳,沾染着烟尘,那柄象征毁灭的巨斧已交由亲兵背负。
此刻,他空着双手,大步流星行至赵桓马前十步处,抱拳躬身,声音洪亮中带着激战后的沙哑:“禀殿下!首恶朱福,及其四名心腹幕僚,已尽数成擒!无一漏网!”
他略一停顿,语气中一丝叹服:“末将率部突入其书房时,彼辈正仓惶焚烧往来密信与核心账簿!”
“若非殿下明断,令吾等以雷霆之势破门强攻。”
“但凡稍迟片刻,此等足以定鼎乾坤之铁证,恐已付之一炬!”
王进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一丝凝重:“此外,府内女眷,已悉数圈禁于内院,暂无差池。”
“然,”他加重了语气,带着浓烈的厌恶,“据其贴身奴仆及管家吐露,朱福那独子朱昌,今夜根本未在府中!”
他重重啐了一口,仿佛要吐掉口中的秽物:“那纨绔膏粱,素日里只知流连于平康坊、潘楼街等秦楼楚馆,醉生梦死!”
“州桥火起,烈焰焚天之际,此獠竟还带着恶仆前去观火,于混乱中口出狂言,叫嚣什么天火助朱家!”
“其行愚妄,其心更是可诛!”
“而此刻……他多半又不知醉卧于哪个销金窟的温柔乡中了!”
王进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投向马上的赵桓,带着征询的意味:“殿下,此子虽蠢钝如猪,但毕竟是朱福嫡血,难保不知其父些许阴私。”
“且其在州桥妄言,已授人以柄!”
“是否……即刻遣精干人手将其缉拿?”
“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波折?”
赵桓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水,仿佛穿透了朱府的重重屋宇,将内里的残局尽收眼底。
听闻朱昌的下落与荒唐行径,他脸上无波无澜,只有一种洞悉朽木本质的冰冷漠然。
“当然要去。”
赵桓的声音不高,却似金玉相击,每一个字都淬着凛冽的杀机,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让陈昭去办。他懂得分寸。”
他微微一顿,语气平淡无奇,却字字句句蕴含着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森然意志:“告诉陈昭,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管他藏身于勾栏瓦舍的锦被绣榻、赌坊暗寮的乌烟瘴气,还是阴沟鼠穴的肮脏角落。”
“都绝不可令其落入他人之手,更不许他……成为明日紫宸殿上,群魔乱舞、攻讦吾等的口实与把柄!”
“记住,手脚要干净,莫留首尾。要像从未出现过。”
“末将明白!”王进心中一凛,瞬间领悟了赵桓话语中那森然的未尽之意。
必要时,让朱昌“消失”得干干净净,比活着带回来更符合殿下的要求。
他抱拳沉声领命,旋即转身,对侍立一旁、眼中早已跃跃欲试的陈昭压低声音,疾速交代数语。
陈昭重重点头,虽腿伤隐痛,但这等殿下亲口交代的紧要差事,他岂容错过?
他重重点头,对着赵桓微微躬身。
而后,迅速点齐十余个身手矫健的精锐,悄无声息地融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
直扑向汴京城那笙歌彻夜、藏污纳垢的平康坊。
而王进,则依旧如铁铸的护法金刚,侍立于赵桓马侧,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潜藏危机的阴影角落。
而赵桓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朱府,再次投向皇城方向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
夜风拂动他鬓角的发丝,带来远方州桥尚未熄灭的烟火气。
老的已入彀中,小的正被追索,州桥余烬未冷……
这盘以汴京为枰、以性命为注的棋局,才刚刚进入中盘绞杀!
“殿下,”王进低沉的声音打破沉寂,“那朱福……您要见见吗?”
赵桓深邃的目光收回,落在眼前这片修罗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猎物既已落网,岂能不亲自验看?
“带来吧。”
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穿透凌晨的寒意,带着掌控生死的沉稳与一丝审判者的漠然。
不多时,两名如狼似虎的重甲锐卒,如同拖拽一滩烂泥,将浑身瘫软、镣铐加身的朱福拖到了赵桓马前数步之地,狠狠掼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