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戏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认真，以身还债，还你一世无忧，佳名远扬。
穿过那双眼眸，洛清槐好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片炽热的岩浆所裹挟。
以身还债是什么意思，换作平常冷静的时候洛清槐必会认为这人是想用一定的体力劳动来偿还债务。
但……
“合欢宗圣子喜欢清河仙尊”
“他二人好般配”
这两句像魔音一样敲碎了洛清槐心中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屏障，玄冥喜欢他，这个想法一瞬间像电流一样传到了他的四肢百骸，所到之处无不激起一阵颤栗。
洛清槐长着一双标准的杏眼，眼角微微上扬，眼中总是透着股清冷的疏离感。
此刻却连眼角都泛着红，玄冥就这样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眼睛都有些看直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好漂亮，想摸上这双眼睛，看它颤栗发抖，眼角含泪。
那次意外的吻，每次的身体接触带来的心跳加速，玄冥眼中深处那抹热烈，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洛清槐下意识的想退，额头上却传来一阵冰凉，有些茫然的抬头
缘是玄冥见这人从耳根红到了脸颊，担心是今晚吹多了冷风受了凉。
却在对视的那一瞬间僵住，连放在人额头上的手也忘了动作，
洛清槐眼角泛红，眼眸似有晶莹覆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抬起来，似乎是想遮住泛红的双眼，可又觉得此举太过明显，手指僵在侧脸，微微颤抖，整个人都透着不知所措的羞赧。
“玄冥，此事甚大……容我考虑一番再告诉你答案可好?”
说到最后洛清槐脑袋已经完全垂了下去，从玄冥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红透的指尖。
说完洛清槐便有些后悔，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怎么跟自己向玄冥告白一样。
久久不见回应，洛清槐有些着急，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是自己会错了意，玄冥不是这个意思，想到这个可能性洛清槐脸色都白了几分，真要是这样那他以后便再也没有脸面面对玄冥了。
思及此处洛清槐转身欲走，手就被拉住了，错愕一黑色身影扑进了怀中，玄冥头上的紫金冠垂下几条璎珞，随着他的举动晃在了洛清槐脸上，连带着传来玄冥身上的沉香味道。
“你……”
洛清槐伸手想推开他，想说自己还没同意他呢，这样搂搂抱抱的也太不像话了吧。
身体却在瞬间被抱的更紧了，玄冥的脸还蹭了蹭他的脖子
洛清槐有些无奈，轻呼出一口气，
“让我抱一会儿，我太激动了。”
玄冥的声音传来，低沉悦耳，还透着一股子兴奋
洛清槐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没有说清楚，不是考虑一下吗？玄冥这是在激动什么？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再开口，算了，他要抱一会儿就让他抱吧。
好一会儿玄冥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洛清槐连脖颈处的衣襟都乱了。
玄冥原本深邃的眼眸此刻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却又透着滚烫的兴奋，一瞬不瞬的看着洛清槐，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
“洛清槐，你不准反悔”
这时候倒是不叫仙尊，洛清槐有些好笑，抬手给他理了一下头发，即使觉得这句话太过孩子气他还是认真回答道
“不会反悔”
玄冥垂下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指尖的麻木提醒着着他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在一个漆黑的无底洞里等了好久，等到原本鲜活跳动的心脏变得麻木，等到滚烫的血液变得冰凉，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但他自己心里也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
那人说他考虑考虑，已经顾不上去想考虑的结果是什么，玄冥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挥去身上埋藏已久的尘土，玄冥从深渊中爬了出来，
虽四周仍是黑暗，但这次他不再迷茫恐惧，即使万劫不复，粉身碎骨，他也会换上那人喜欢的衣裳，朝他走去，只要那人不再将他推开。
周围的冷风慢慢吹，玄冥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里的泪花蓄积，仰头看了一眼依旧明媚的烟花，竟有些今夕是何年的恍惚。
洛清槐仍垂着头，白色的发带随风轻晃，如同水面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发带的每一次飘动，都带出他身上清冷彻骨的气息，仿佛这世间的烟火都与他无关。
可那轮椅侧紧握的手指暴露他此刻内心的慌张与无措，他早已沉沦。
洛清槐没发觉玄冥仰头想要掩藏的泪花，玄冥也错过了洛清槐眼中的情意。
……
回去时玄冥走在洛清槐身后，
“啊，怪物”
一小孩指着玄冥叫道，随后撒腿就跑，显然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洛清槐有些不安的转头，不知何时玄冥的眼眸变回了红色。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议论声也大了起来
“快看，那人的眼睛怎么是红色的”
“天呐，他是不是妖怪啊？”
“看他这长相就是人啊，多半是得了什么怪病，可别传染啊”
说话的人把自家孩子往身后拉了拉，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玄冥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这样的揣测他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
世人不就是这样吗？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与自己不一致的人，仿佛这样同类就会聚在一起，所有格格不入的东西都会遭到驱逐。
换作以往，心情好时玄冥或许听听也就过去了，毕竟习惯是麻痹一切痛苦的良药，心情不好时挥一挥手把人掀飞就是。
但看着前面的一抹白衣，玄冥心里突然就有些难过，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堪呢？不堪到恐污了那人的名声，玄冥转身想走。
衣袖却被拉住了，看向那双纤细的手时，玄冥第一感觉不是欣喜而是害怕，害怕这些恶意会落在洛清槐身上，
他想扯出自己的衣袖，这才发现洛清槐拉着他的手是那样用力。
“先放开好不好，你先走，我等会儿来找你，乖～”
玄冥几乎是恳求的开口道
明明知道没人看得见洛清槐的真实面目，玄冥还是害怕，害怕自己会牵扯到他，他不必承受这些的，他是为人所赞美，所景仰的。
看着玄冥脸上破碎的神情，洛清槐的心里一滞，望向周围乌压压的围着他们的人群，好似置身海底，厚重的气压，一抹无力从心底蔓延，洛清槐解释道
“他不是怪物，是很好的人。”
声音坚定却瞬间被淹没，洛清槐将轮椅收在储物袋里，拉着玄冥飞去，踏出银色光晕，
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远
跃过月桂树的枝叶，沙沙作响，玄冥有些怔愣的盯着他，
洛清槐在一处高楼下停了下来，两人坐在阁楼上，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洛清槐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玄冥不去想这动作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疼，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和洛清槐并肩了。
“玄冥，你不是怪物，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饶是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说话人脸上的珍视与柔和，好似在安慰一只可怜的被众人厌弃的小狗。
先前是对着别人说，这次是对着他自己，原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这句话却又一次砸在自己的心口，
好像甘泉涌入了干涸到裂开的土地，严寒枯燥的冬日炸出一朵梅花。
玄冥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怪物”两个字他早已听到厌倦，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不是怪物，你很好很好”
喉咙哽咽的生疼，玄冥先前想要说的话彻底被堵住了，望向洛清槐的眼神里带着希冀，好像身处绝望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洛清槐起身朝他凑近了一点，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将人抱进怀里
“别怕，有我在”
颈间传来滚烫的湿润，细细的呜咽声传来，
在天机城最高的楼顶上，白衣仙君安抚着一只浑身是伤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