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银杏叶的碎金，扑在苏瑶的连衣裙上。她站在公益活动开幕式的后台镜前，指尖轻轻抚过锁骨处的珍珠项链——这是陆翊凡上个月送的，说“像你眼睛里的光”。此刻镜中倒影里，她眼尾的泪痣微微发颤，连自己都未察觉。
“苏小姐，该入场了。”经纪人小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催促。
苏瑶深吸一口气，抓起手包走向门口。活动现场是市美术馆的中庭，穹顶垂着水晶灯，四周环绕着苏绣屏风，本该是雅致的氛围，此刻却让她喉头发紧。自陆翊凡归队后，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公开露面，镜头、人群、闪光灯……每一个元素都在提醒她：没有他在身边。
“苏小姐，请跟我来。”
低沉的男声从身侧传来。苏瑶侧头，看见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凌轩。他是陆翊凡的贴身保镖，三天前被“特别安排”到她身边。男人个子很高，肩线笔挺，面容冷峻，此刻正垂眸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裙角，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谢谢。”苏瑶轻声道。
凌轩没有回应，只是抬手示意：“这边走，避开左前方的人群。”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瞳孔微微收缩——那个穿灰色卫衣的男人，从活动开始就站在角落，手机屏幕亮着，镜头正对着苏瑶。
中庭中央的舞台已准备好，主持人正在调试话筒。苏瑶站在后台幕布后，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心跳突然加快。她想起上周陆翊凡出发前说的话：“这次任务可能要一个月，你……”她当时抢着说“我能照顾好自己”，他却捏了捏她的手背：“凌轩跟了你十年，他比你更清楚危险。”
“苏小姐，该上台了。”凌轩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聚光灯亮起的刹那，苏瑶听见掌声如潮。她微笑着走上台，目光扫过第一排的慈善家、第二排的企业家，却在第三排的阴影里顿住——那个穿灰色卫衣的男人，此刻正举着手机，镜头对准她的胸口。
“各位来宾，今天很荣幸能与大家共同启动‘星芒计划’。”苏瑶的声音稳定得像是提前演练过，可指尖却在手包里攥紧了手机——她给陆翊凡发的消息还停在“我上台了”，对话框里只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星芒计划是我们联合公益组织发起的，旨在为偏远山区的孩子提供艺术教育资源……”她流畅地说着，余光却瞥见凌轩悄然移动到了舞台侧方。他的动作快得像阵风，几个保镖模样的人立刻分散到人群中，将那穿灰卫衣的男人围住。
“这位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凌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灰卫衣男人慌忙收起手机，赔笑道：“我就是想拍张照片……”
“抱歉，苏小姐的行程是私人安排。”凌轩的指尖轻轻搭在男人手腕上，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地扣住了他的麻筋。男人痛呼一声，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凌轩弯腰捡起，屏幕上的照片让苏瑶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她刚才在后台补妆的照片，角度刁钻，甚至能看清她耳后新贴的创可贴。
“删除。”凌轩的语气像淬了冰。
男人手忙脚乱地操作手机，苏瑶却看见他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似乎在发送什么。她的后背沁出冷汗，余光瞥见凌轩的喉结动了动——那是他准备行动的暗号。
“各位，接下来是自由交流环节。”主持人适时接过话茬，“苏小姐会留在台下和大家互动。”
苏瑶走下舞台时，感觉有双眼睛始终黏在自己身上。她假装整理裙摆，悄悄拽了拽凌轩的衣角：“他刚才……”
“已经处理了。”凌轩垂眸看她，目光扫过她攥紧的手包，“您的手包拉链开了。”
苏瑶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因紧张，手包拉链不知何时滑开了一半。她慌忙拉上，指尖触到包底的防狼报警器——这是陆翊凡去年送的，说“万一遇到危险，按红色按钮”。
“谢谢。”她低声道。
凌轩点头，转身走向人群。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在经过那灰卫衣男人时，脚步微微一顿。苏瑶看见他抬手按了按耳麦，低声说了句什么，远处立刻冲来两个便衣，将男人架了出去。
“苏小姐，这边请。”工作人员引着她走向茶歇区，“很多嘉宾想和您合影。”
苏瑶机械地应着，目光却始终追着凌轩的身影。他站在宴会厅角落，背对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扣——那是陆翊凡送他的退伍礼物，刻着“平安”二字。
“苏小姐，能和您合张影吗？”一位中年女士举着相机走过来。
苏瑶笑着点头，站定后却瞥见人群边缘的异动。那个被架走的灰卫衣男人，此刻正被两个保安押着往外走，他的嘴被胶带封着，却仍在拼命挣扎，手指指向苏瑶的方向。
“咔嚓。”
相机快门的声响让苏瑶回神。她接过女士递来的照片，笑容得体，却在转身时撞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真丝裙上，晕开一片深褐。
“对不起！”女士慌忙道歉。
“没事。”苏瑶扯出纸巾擦拭，余光却看见凌轩快步走来。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倒出些白色粉末撒在污渍上，又用湿毛巾轻轻擦拭。咖啡渍渐渐淡去，他的动作熟练得像在处理最精密的仪器。
“谢谢。”苏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凌轩的手顿了顿：“您该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苏瑶这才发现，自己的裙角已经皱成一团。她跟着凌轩走向洗手间，路过安全通道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凌轩的脚步微不可察地停了停，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您先去，我马上来。”
洗手间的镜子蒙着层白雾，苏瑶捧着冷水拍脸，却怎么也压不下心跳。她想起陆翊凡出发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遇到危险，打给凌轩，他会比你更清楚怎么保护自己。”此刻镜子里的自己，眼尾泛红，像极了三年前在暴雨里等他的模样——那时他说“别怕，我在”，现在，凌轩成了他的影子。
“苏小姐。”
凌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瑶擦干脸，走出去时，看见他正站在窗边，手里捏着个银色U盘。“刚才在后台捡到的。”他将U盘递给她，“可能是那个男人的。”
苏瑶接过U盘，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她想起男人刚才慌乱的眼神，突然觉得后颈发凉。“凌轩，”她轻声问，“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凌轩转身看她，目光如刃：“可能是冲着您来的，也可能是冲着陆先生来的。”他顿了顿，“我会查清楚。”
苏瑶点头，却见他突然皱眉，捂住腹部。他的脸色瞬间惨白，额角渗出冷汗。“凌轩？你怎么了？”
“老毛病。”他扯出个笑，“上次任务留下的旧伤，不碍事。”
苏瑶却不信。她记得陆翊凡说过，凌轩三年前为救他被毒贩砍了一刀，伤了脾脏。她伸手去碰他的手背，却被他反握住手腕。“我送您回酒店。”他的声音沉稳，“活动结束后，我送您回去。”
苏瑶没有拒绝。她望着他泛白的唇色，突然想起陆翊凡出任务前，也是这样强撑着说“我没事”。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可靠”，从来不是不会受伤，而是受伤了还硬撑着护你周全。
活动结束时，暮色已深。苏瑶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飞驰的街景，手机屏幕亮了又暗——陆翊凡还是没回消息。她摸出U盘，插入车载播放器，里面只有一段模糊的录音：“……货在三号码头……陆翊凡……”
“是这个吗？”凌轩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
苏瑶吓了一跳，慌忙关掉播放器：“你什么时候……”
“您上车时，我看见您在看。”凌轩目视前方，“需要我联系陆队吗？”
苏瑶摇头：“他任务忙，别打扰他。”她望着凌轩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说，“凌轩，你跟了他多久？”
“十年。”他答得干脆，“从他当排长开始。”
“那你一定很了解他。”苏瑶轻声道，“他总说自己是‘没有软肋的军人’，可我知道……”她顿了顿，“他有软肋，比如我。”
凌轩的手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他想起三天前陆翊凡在机场说的话：“苏瑶要是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此刻车窗外的路灯掠过他的脸，照出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苏小姐，”他突然开口，“陆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
苏瑶的眼眶一热。她想起陆翊凡出发前塞给她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如果我回不来，告诉苏瑶，我一直爱她。”此刻凌轩的话，像极了他的语气。
“谢谢你，凌轩。”她轻声道，“谢谢你们都这么护着我。”
凌轩没有回答，只是将车速放慢了些。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桂花香，混着车载香薰的雪松味——那是陆翊凡常用的味道。
深夜十一点，苏瑶回到公寓。她刚打开门，就听见玄关传来动静。陆翊凡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军装上还沾着泥点，手里提着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回来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凌轩说你活动结束了。”
苏瑶的眼泪瞬间掉下来。她扑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硝烟味，突然觉得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你怎么回来了？”
“任务提前结束。”陆翊凡的手抚过她的后颈，“想你了。”
苏瑶抬头看他，发现他眼里布满血丝。“是不是很累？”她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发烧了？”
“没事。”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凌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站在阴影里，冲陆翊凡敬了个礼：“陆队，苏小姐安全到家。”
陆翊凡点头，目光却始终锁在苏瑶脸上。“辛苦了。”他对凌轩说，“回去休息吧。”
凌轩转身离开，却在楼梯口停住脚步。他回头看了眼相拥的两人，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很快又恢复了冷峻的模样。
苏瑶靠在陆翊凡怀里，听他讲任务里的惊险。他说在边境发现了地下实验室，里面藏着新型毒品；说他为了取证，三天三夜没合眼；说他看到实验室墙上的照片，是三年前牺牲的战友……
“所以你才急着回来？”苏瑶问。
陆翊凡点头：“想亲眼看看你。”他的手指抚过她眼尾的泪痣，“任务再重要，也没你重要。”
苏瑶的眼泪又掉下来。她想起凌轩今天护着她的模样，想起他递U盘时的眼神，突然说：“陆翊凡，有凌轩在，我很安心。”
陆翊凡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今早凌轩发来的消息：“苏小姐今天穿了连衣裙，我检查过所有花束，没有带刀片的。”他当时回了个“谢”，却没告诉苏瑶，凌轩为了查那个灰卫衣男人，熬了整宿。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陆翊凡说，“就像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苏瑶笑了，踮脚吻了他的唇。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光，那是陆翊凡出发前偷偷戴上的——他说“等我回来，我们就补个婚礼”。
“陆翊凡。”她轻声道，“等任务结束，我们去补拍婚纱照好不好？”
陆翊凡的眼眶红了。他抱紧她，声音发颤：“好，我陪你。”
凌晨两点，苏瑶起夜时，看见客厅还亮着灯。陆翊凡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她凑过去，发现他在看凌轩发来的资料——关于那个灰卫衣男人的调查报告。
“怎么了？”她问。
陆翊凡抬头看她，眼里带着血丝：“那个男人，是境外犯罪集团的线人。”他指着屏幕上的照片，“三年前，我爸牺牲那案子，可能和他有关。”
苏瑶的心一紧。她想起陆父牺牲时，陆翊凡跪在灵堂前的模样，想起他说“我要找出凶手”的决心。“那……”
“明天我就申请调去专案组。”陆翊凡握住她的手，“这次，我不会再让他跑了。”
苏瑶望着他眼里的坚定，突然想起凌轩今天说的话：“陆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放心不下”，从来不是束缚，而是无论走多远，总有人在身后为你兜底。
“我和你一起去。”她轻声道。
陆翊凡愣住了：“你……”
“我是记者。”苏瑶笑了，“我可以帮你搜集证据，写报道，让更多人看到真相。”
陆翊凡的手颤抖着抚过她的脸。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举着相机冲他笑的模样——那时他说“这姑娘，比子弹还难追”。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些追逐，从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守护。
“好。”他吻了吻她的指尖，“我们一起。”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投在地上。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独自面对风雨的人——有彼此，有凌轩，有所有值得守护的人。所谓安全感，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而是身边有无数双手，愿意和你一起，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