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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启文帝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九,大理寺大牢,许漾正被关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许漾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的囚服破破烂烂,满是污垢。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思绪飘回到不久前。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许漾警觉地抬起头,就见几个狱卒打开了牢门,粗暴地将他拽了起来:“跟我们走,有人要见你。”

一个狱卒恶狠狠地说道。许漾心中一惊,不知是福是祸,只能任由他们拖着往前走。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审讯室。当门打开的那一刻,许漾看到坐在桌后的人,不禁瞪大了眼睛,此人竟是当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梵子恒。

“都已经十日了,你还不招,看来是狱卒们给你手下留情了啊!”梵子恒面无表情地看着许漾,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许漾心中一惊,她没想到梵子恒竟然如此冷酷无情。她瞪大眼睛,怒视着梵子恒,喊道:“梵大人,你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圣上怪罪你吗?我可是圣上的亲外甥女,我母亲可是圣上的亲妹妹啊!”

梵子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说道:“我怕呀,我当然怕。但是你想想,当初我都动手打了谢将军,皇上都没将我怎么样,甚至还赏赐了我。你说,我会害怕处理你一个小小的从二品县主吗?”

许漾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你不能动我,我不仅是从二品县主,我还是郡王妃!”

梵子恒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你莫不是关傻了吧?郡王妃可是在半个月之前就被你害死了!”

许漾如遭雷击,她的身体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梵子恒,喃喃道:“你胡说,我才是郡王妃,我没死!”

梵子恒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不管你是真的傻了,还是装作不知情,你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郡王妃可是正二品,你一个从二品的县主,竟然敢在她头上动手脚,真是不知死活!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也不妨真实话告诉你,皇上真正在乎的是你母亲鸢德长公主,根本就不会在乎她的子女,你死了或许就跟死了平常犯人一般!”

“不可能,不可能!我可是母亲唯一的孩子,皇上绝对不会放任我不管的!”许漾的声音颤抖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真的是鸢德长公主唯一的孩子?”梵子恒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漾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难道你怀疑我的身份?”

“他的意思自然是,鸢德姑父在外的妾室恐怕比父皇的后宫佳丽还要多。”一旁的沈煜修插话道,“单在你许家族谱上的,就有六子七女,死了你一个,姑母再重新过继一个,也并非什么难事。”

“表哥,你救救我!我真的是无辜的!”许漾突然扑到沈煜修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泪流满面地哀求道。

“我这次来,就是奉父皇之命,彻查岐山郡王妃突发血崩而亡一案。”沈煜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里就你我,还有梵大人三人,你还是早日说出你的罪行,免得遭受一些皮肉之苦。”

“为什么?我才是你的亲表妹啊!你为什么不帮我,反而去帮一个外人?”许漾绝望地哭喊着,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本王看你怕是好了伤疤,忘记了疼!本王之前是否就告诫过你,做人一定要安分守己,切不可胡作非为!你此番行径,简直就是害人害己!我可没有你这样恶毒的表妹!”

沈煜修怒目圆睁,满脸怒容地呵斥道,“照你如此来算,那岑朝翎同样也是本王的亲表妹!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你可曾替她那刚刚出生的孩子考虑过?她的孩子一出生便失去了母亲,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现实!”

沈煜修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发高亢,“就因为你的所作所为,险些让她们母女俩命丧黄泉!若不是及时发现,恐怕现在已经是一尸两命了!不仅如此,因为你,我母妃如今还躺在咸福宫,终日郁郁寡欢,一蹶不振!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还有小念伶,她才刚刚降临人世,就因为你的恶行,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和关爱!这对一个无辜的婴儿来说,是多么不公平的遭遇啊!”沈煜修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面对沈煜修的指责,许漾却毫无愧疚之意,反而嘴硬地反驳道:“这根本不是我做的!你们凭什么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我头上?”

“哼!”沈煜修冷哼一声,显然对她的抵赖感到十分愤怒,“死鸭子嘴硬!武磷,你立刻去把大理寺卿请来!我倒要看看,在‘活阎王’面前,你还能如何自我狡辩!”

“大理寺卿……大理寺卿……”许漾喃喃自语着,似乎有些慌乱。

“大理寺卿现在可是尤家的四姑爷,洛阳郡主的四姐夫呢!而岑朝翎又是洛阳郡主的亲表妹,那她自然就是大理寺卿的表妹啦!你想想看,如果让他来审问你,他会像我等这样仁慈吗?”

“哼,你少拿大理寺卿来吓唬我!大理寺卿这近三个月都不在京城,你怎么可能说去请就去请得到他呢?”

“哦,是吗?凌漾县主对本大人的行踪竟然如此了解啊!”容安突然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凌漾。

“你……你……你怎么会还在京城?”凌漾显然有些惊慌失措,她完全没有想到容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如若本大人不在京城,你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吗?凌漾县主,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些吧!”容安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来了又能怎样?只要我咬紧牙关,死不松口,你们又能奈我何?”凌漾强作镇定,试图掩饰内心的恐惧。

“哦,是吗?任胜,那就给这位县主上酷刑,让她好好见识一下,本大人是如何得到这‘活阎王’的称号的!”容安面沉似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容安,你不能对我用刑!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是皇室宗族的后辈!你若敢对我动刑,便是以下犯上,我定要向皇上告状!”凌漾脸色惨白,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今日被戴上这锁扣之人,是你面前的锦王殿下,这刑罚本大人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任胜,你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快动手!”

“你竟然如此大胆!等会儿皇上来了,我一定会向他告发你滥用职权!”

然而,面对凌漾县主的威胁,容安却毫无惧色,他冷笑一声,说道:“我为何不敢?凌漾县主,恐怕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你被关押的地方并非皇宫的大牢,而是大理寺的地牢。就算皇上真的来了,那也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而且,锦王殿下想必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岑朝翎血崩难产之案,是由大理寺、锦王府以及兵部尚书府三方联合审讯的。所以,就算你一不小心死在了酷刑之下,皇上也绝对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但是你放心大理寺的酷刑,死不了人,因为皇上已经让锦王妃通知,太医院的陈女医在外等候,如果你出了什么个意外,她也会及时为你医治,在你没有交代清楚之前,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去死!”

任胜面无表情地站在许漾面前,他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支墨笔,仿佛这支笔承载着无尽的恶意。

墨笔在许漾的额头上轻轻一点,黑色的墨汁迅速渗透进她的皮肤,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宛如恶魔的诅咒。

许漾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任胜,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任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将墨笔放在一旁,然后从火盆中取出一块烧红的烙铁。

烙铁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许漾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她想要挣脱束缚,但那铁镣却像恶魔的爪子一样紧紧地抓住她。

任胜毫不留情地将烙铁按在许漾的腰怀之处,瞬间,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许漾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牢房,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那烙铁带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但她强忍着,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昏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怀了郡王的孩子!”许漾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她隔着囚衣,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仿佛那里是她最后的希望。

容安听到这句话,原本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的目光落在许漾的肚子上,注意到她的手所放的位置。

“不错,你还有精力为自己‘沉冤昭雪’,看来确实是刑罚受少了。”容安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沈煜修也震惊了,他看着许漾的肚子,心中暗自思忖,这肚子看起来少说也有四五个月了。

他原本以为容安没有听到许漾的最后一句话,于是小声地提醒道:“连襟,她是说她怀了沈俞祺的孩子。”

容安看了沈煜修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下官听见了,也看见了。不过,下官有办法一辨真假。”容安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什么办法?”梵子恒凑过脑袋,好奇地问道。

容安没有立刻回答,他转头对任胜说:“任胜,你去把陈女官请进来。”

任胜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陈梦容走了进来。

“锦王殿下,容大人,梵大人。”陈梦容向三人行礼。

容安看着陈梦容,说道:“陈女官,她说她有了岐山郡王的孩子,麻烦你帮忙检查一下。”

许漾对此表现的并不配合,梵子恒无奈之下,只得让清宴出手将她打晕。

陈梦容随即开始检查,然而,当她检查完毕后,脸色却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她确实怀有身孕,”陈梦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腹中的胎儿,似乎已经死亡。”

“死胎?”梵子恒惊愕地问道。

陈梦容解释道:“死胎,又称胎死不下,指的是胎儿在腹中死亡,且经过一段时间后,仍无法自然产出的情况。这种情况下,腹中的胎儿已经死亡,必须尽快将其取出,以确保母体的安全和健康。”

“那应该如何处理呢?”容安插嘴问道。

陈梦容皱起眉头,说道:“这种情况下关也只是在医书上见过,书上所记载的通常的方法就是剖腹取子,但下官实在没有这个能力。”

“那谁能够做到?”沈煜修紧接着追问。

陈梦容想了想,回答道:“据下官所知,洛阳郡主和淮世子或许有这个能力。尤其是淮世子,半月前,他曾为岐山郡王妃采取剖腹取子的方法,此事已经传遍京城,恐怕也只有他能够成功取出死胎。”

梵子恒当机立断,对清宴下令道:“清宴,立刻前往淮安王府,请淮世子前来!”

淮安王府内,宋璟泽正看着尤云青喝下安胎药,突然,八玥匆匆跑进来,禀报道:“世子,梵大人身边的清宴前来,说是有要事相请,要您去大理寺一趟。”

“请我做什么?大理寺这么怨气重,丫头现在还有着身孕,本世子才不去那个地方!”宋璟泽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璟泽,你就去一趟吧,可能是二哥找你有什么事儿呢。”尤云青劝道。

“二舅哥能找我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审问许漾的事情罢了。皇上是让大理寺、兵部尚书府、锦王府共同调查此案,太医院辅助,这其中哪有我淮安王府什么事啊!”宋璟泽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好啦,你就去吧。我知道你也很想参与这件事,为翎姐儿讨一个公道。这不是皇上想让你多休息休息嘛。”尤云青继续劝慰道。

宋璟泽听后,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不好违抗。

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听你的,去看看就回来。你乖乖地在府里等着我,知道吗?”说完,他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让木槿四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转眼间,宋璟泽就来到了大理寺地牢。

一进地牢,他就看到三个大男人正围着一个女人,似乎有些束手无策的样子。

“就区区一个女人,怎么你们三个大男人还解决不了?”宋璟泽见状,不禁嘲讽道。

“连襟,你来了。”容安看到宋璟泽,连忙迎了上去。

“哟,这不是四姐夫吗?”宋璟泽语气轻佻:“四姐夫你可是号称京城的活阎王啊,怎么连许漾都拿不下呢?”

容安脸色阴沉,他冷哼一声,反驳道:“连襟,你就莫要再嘲笑我了,不是我拿不下,而是,因为她说有了岐山郡王的骨肉,陈女医也看过了,她并没有说谎。但问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死胎。”

宋璟泽闻言,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棘手。

他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有了身孕却还是死胎,所以你们让我来,是想让我剖腹取子?”

梵子恒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道:“没错,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的命。”

宋璟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咬牙切齿地说:“她在半月前,害死了我家丫头,导致我家丫头不慎动了胎气。如今,你们却要我去救她的命?如果在剖腹过程中,我一不小心手滑了,那可怎么办?”说着,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沈煜修面无表情地说:“那就是她的命。”

宋璟泽怒视着沈煜修,厉声道:“可是我不想沾上她的血!我有极度的洁癖,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沈煜修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那你半个月前还给表妹……”

宋璟泽连忙打断他的话,解释道:“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迫不得已。”

容安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本以为宋璟泽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推脱,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极度洁癖。这下,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这不,陈女医在这,让她来就是。”容安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有些无奈地说道。

“陈女医就是没有把握,而且她没有亲自操作过,这才把你找来。”容安转头看向宋璟泽,解释道。

宋璟泽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没事,你们先出去,我来指导,她一定会成功。”

容安一行人听了宋璟泽的话,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决定相信他,于是便纷纷走出了房间。

待众人离开后,宋璟泽再次仔细地替被打晕的许漾诊脉,一番探查下来,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果然如他们所说,许漾的腹中怀着的确实是个死胎。

宋璟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迅速地准备好一切所需的工具和药材。

准备妥当后,他转身对陈梦容说道:“陈女医,可以开始了。”

陈梦容看着手中那把消过毒的刀,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紧张地看着宋璟泽,似乎在寻求一些鼓励和支持。

宋璟泽见状,轻声安慰道:“其实你的手没有必要抖成这个样子,你就当是在救小动物。她如果死了,我们几个大男人都会一力承担,不会牵涉于你,她如果侥幸活了,你便是此案的功臣。我已经点了她的穴脉,她在此期间不会突然惊醒,但是你得把握住时间。”

陈梦容听了宋璟泽的话,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终于大着胆子下手了。

很快,陈梦容成功地在许漾的腹中取出了一个男婴死胎。

宋璟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尸体,冷漠地对陈梦容说道:“你把许漾和这个死胎处理好,放在这里,然后就可以回太医院休息了。我会让他们重新安排一个太医过来,接替你的工作。对了,等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淮安王府做客,小丫头很想你。”

陈梦容在动刀的时候,原本颤抖的手突然变得稳定了下来。

然而,当她成功地完成手术之后,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她心中暗自思忖:“你如此可怕,谁还会愿意去您那里做客啊……”

尽管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抵触,但陈梦容还是强作镇定,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回答道:“好……好的。”

说完,陈梦容如释重负般地立刻跑出了地牢。

她的脚步显得有些慌乱,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一样。

就在陈梦容离开后不久,容安等人走了进来。

梵子恒看着陈梦容离去的背影,疑惑地问宋璟泽:“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怎么把那小姑娘吓成那个样子?”

宋璟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缓缓说道:“这不过是每个医者都必须经历的道路罢了。她可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脆弱。你们现在可以去请沈俞祺过来了,让他确认一下这个死婴是否真的是他的儿子。毕竟,皇室血脉至关重要,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混淆了。”

容安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他估计,正在鸢德长公主府抄家呢。”

“抄家?”宋璟泽闻言,不禁惊讶地重复道。

梵子恒在一旁解释道:“许驸马因为贪污、宠妾灭妻以及私铸钱币等罪名,被皇上下旨抄家。而这些证据,都是岐山郡王递上去的,所以皇上命令岐山郡王带领御林军去鸢德长公主府执行抄家任务。除了鸢德长公主之外,其他人全部都被关押进大牢,三日后问斩。”

“这也算是许鹫应得的报应。”宋璟泽冷漠地说,“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去处理了,我要回家沐浴,然后陪我家的小丫头。忘记跟你们说了,陈女医我先让她回去休息了,你们再重新去太医院挑选个太医过来,候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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