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停了。
顾晓寒擦干了手，转过身来。
她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正在擦拭灶台。
动作依旧很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长长的睫毛垂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内心风暴。
许逸停在厨房门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继续刚才的话题，说“我来洗”？
好像有点晚了，碗已经洗完了。
还是该……问点别的？
比如，“需要帮忙吗？”
听起来还是很客气，不像男女朋友。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只有冰箱运转的低微嗡鸣声。
顾晓寒擦完了灶台，将抹布叠好，挂在旁边的挂钩上。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门口的许逸。
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询问。
仿佛在奇怪他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有事？”
她开口问道，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波澜。
许逸喉咙动了动。
“没……没什么。”
他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又觉得这样太怂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
“那个……你，你收拾好了？”
废话。
他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顾晓寒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嗯。”
她应了一声，然后越过他，走出了厨房。
许逸连忙侧身让开。
顾晓寒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弯腰拿起之前随手放在那里的包。
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许逸心里又是一紧。
这就……要走了？
他们今天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讨论那个“假扮情侣”的协议细节吗？
虽然刚才吃饭的气氛有点……跑偏。
但正事还没谈呢。
“学姐。”
他脱口而出，叫住了正要往一边走的顾晓寒。
顾晓寒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
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点点疑惑。
“还有事？”
许逸快步走了过去，站到她面前。
距离稍微近了些，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清香。
不是香水味，更像是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味道。
很干净，很舒服。
“那个……我们，是不是还有事情没说？”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提醒，而不是质问。
顾晓寒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回忆。
几秒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你说什么事？”她的语气很平淡。
许逸点头。
“嗯。”
“你想现在谈？”
顾晓寒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时间确实不算早了。
许逸有些犹豫。
他现在脑子还有点乱。
刚才那一连串的冲击，让他还没完全缓过来。
而且，他隐隐觉得，现在这个气氛，似乎不太适合谈论冷冰冰的协议条款。
尤其是在他刚刚意识到自己对“女朋友”这个身份产生了某种不该有的幻想之后。
“或者……改天？”
他试探着问。
顾晓寒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但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也行。”
她淡淡地说道。
“那就下次再说。”
说完，她转身，继续走。
许逸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好像……并不在意什么时候谈。
或者说，她对这件事本身，就没那么上心？
也是，对她来说，这可能真的只是一场交易，一个权宜之计。
只有他自己，才会因为一顿饭，一杯牛奶，一个“女朋友”的身份，而心绪不宁。
许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顾晓寒已经打开了门，正准备换鞋。
“那个，学姐。”
他又一次叫住了她。
顾晓寒动作一顿，侧头看他，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似乎在无声地询问：还有完没完？
许逸被她这个细微的表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今天……谢谢你的早饭。”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点干涩，却很真诚。
毕竟，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像样，也最……温暖的一顿饭。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
顾晓寒没有立刻回头，只是保持着那个微侧的姿态，似乎在消化他这句话。
几秒钟后，她才转过身，重新面向他。
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许逸松了口气。
道谢说完了，好像……也没别的事了。
他现在是不是该识趣地告辞，回学校去了？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那我先走了”，或者“学姐再见”。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顾晓寒却先一步说话了。
“就只是谢谢？”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起细微的涟漪。
许逸一愣。
“啊？”
什么意思？
难道……她觉得一句口头道谢不够？
他有些窘迫地看着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顾晓寒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单纯的注视。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似乎更清晰了些。
“刚交了这么一个女朋友。”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进许逸的耳朵里。
“就打算让她一个人过周末？”
“……”
许逸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女……女朋友？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跳也漏了一拍。
虽然他们名义上是情侣，但他一直下意识认为有点不正式。
他从没想过，她会主动用这个身份来说事。
而且，是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他看着顾晓寒，嘴巴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晓寒挑了挑眉。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清冷的气质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有些结巴，“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顾晓寒看着他。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不算……”
“现在，算是开始了？”
她的目光带着一点探究，直直地看向许逸的眼睛。
许逸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意乱。
算是……开始了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她刚才那句话开始？
还是从……他意识到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开始？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
情侣之间，周末一起度过，好像……确实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约会，逛街，看电影……
这些普通的日常，一旦冠上“情侣”的名义，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对方还是顾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