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海军基地深处,死寂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潮湿混凝土混合的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砂砾。
当洛莉的指尖触碰到那面冰冷石墙的瞬间,皮肤骤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细针顺着神经向上爬行。
紧接着,一股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涟漪以她的指尖为中心,轰然扩散!
墙壁上雕刻的无数古老符文,像是被注入了沉睡千年的灵魂,一个接一个地亮起,迸发出幽蓝色的诡异光芒。那光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低频嗡鸣,在耳道中持续震荡,如同远古巨兽在颅骨内低语。
她曾无数次在梦中见过这些符文——扭曲、循环、自我嵌套,像某种活体语言。而此刻,它们不再是幻象,而是真实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光芒流转,汇聚成行,最终在石墙中央烙印下一行触目惊心的文字:
“第五容器苏醒,终焉即将降临。”
“轰——!”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夹杂着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顺着她的指尖,野蛮地冲入她的脑海。
那不是知识的灌输,而是记忆的强行唤醒!是埋藏在基因最深处、被封印万年的回响终于找到了出口。
“啊!”
洛莉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的掌心已被符文反噬般烫出一圈焦痕,血腥味混着皮肉烧灼的气息在鼻腔中蔓延。
她仿佛看到了一片血色的天空——那不是日落,而是整个大气层被染红;听到了亿万生灵的哀嚎——跨越维度的哭喊交织成一首永恒的安魂曲;感受到了一个冰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的至高意志——它不愤怒,不喜悦,只是存在,便足以让灵魂崩解。
那意志跨越了时空,穿透了维度,仅仅是一丝气息,就让她灵魂悸动,几乎要被碾碎。
她看到了四个模糊的身影,他们和她一样,被称为“容器”。
他们被放置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世界,像是一颗颗被精心埋下的棋子,等待着某个特定时刻的到来。
而现在,随着她的“苏醒”,棋盘上最后一块拼图也已就位。
时间仿佛停滞。呼吸声在耳膜中轰鸣,像潮汐涨落。
她跪在地上,指尖抠进水泥缝隙,粗糙的颗粒嵌入指甲边缘,疼痛成了唯一能锚定现实的支点。
可那些画面……那些哀嚎、血色天空、四个模糊的身影……不断重播,如同刻进神经的诅咒。
直到某一刻,所有的混乱突然静止——她明白了。不是被告知,而是“想起”。
“原来……是这样……”
洛莉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身旁的断壁,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冷得像一层冰壳贴在脊椎上。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普通,但从未想过,自己的存在,竟是某个横跨万古的恐怖计划的一部分。
所谓的“神格”系统,根本不是什么科技的奇迹,而是一个巨大牢笼的钥匙孔!
“我选择自己的道路……”她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斩钉截铁的冰冷,“绝不……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
就在这一刻,千里之外的马林梵多临时指挥中心,一道猩红的警报无声炸开。
刚刚结束“忠诚测试”的陈万辉,正端坐于主位之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金属指套与合金台面碰撞,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嗒、嗒”声,如同倒计时的钟摆。
台下,流沙和加尔文正在汇报肃清叛军的后续事宜,语音冷静,条理分明。
整个大厅的气氛肃杀而高效,所有人都对这位即将登基的新王充满了敬畏。
突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划破了这份宁静。
“警报!警报!高能反应!在伽马扇区,坐标774,931!”一名负责监控的技术兵猛地站起,声音因震惊而变调,“能量特征……与‘神格’系统核心同源,但强度正在呈几何级数攀升!”
加尔文脸色一变,立刻在自己的操作台上调出数据,双手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全息投影中,一条猩红曲线正疯狂跃升,撕裂所有预设阈值。他能感觉到掌心渗出的冷汗正顺着腕部滑落,滴在控制面板上,溅起微不可察的水花。
几秒钟后,他猛地抬头,看向陈万辉:“长官!那个坐标是……废弃的第三海军基地!而且,洛莉小姐的生命信号,最后就是在那附近消失的!”
流沙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她果然有问题!”
“不,”陈万辉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缓缓起身,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掠过一抹了然与……浓厚的兴趣,“她不是有问题,她是去寻找答案了。”
他知道危险。但他更怕错过揭开终极真相的机会。
所以他没有下令封锁,也没有派无人机先行探查——他要亲自见证那一刻。
“流沙,”陈万辉的声音平静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召集亲卫队,备最高速战舰,目标,第三基地。”
同时,他不动声色地激活了颈后的神经屏蔽器——一圈微弱的蓝光在衣领下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
“是!”流沙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离去,雷厉风行。
“加尔文,”陈万辉又看向技术主管,“实时监控能量波动,将所有数据传输到我的战术终端。我需要知道,这股力量的极限在哪里。”
“明白!”加尔文点头,额头冷汗未干。那疯狂飙升的曲线,仿佛预示着某个恐怖存在的苏醒。
十分钟后,一艘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特种战舰撕开云层,以超越常规的极限速度,朝着伽马扇区疾驰而去。
舰桥上,陈万辉负手而立,凝视着舷窗外飞速倒退的云海,目光幽深。
气流撞击护盾发出低沉的轰鸣,像远古战鼓在耳边擂动。
“另一个容器……”他低声自语,“洛莉说,只有另一个容器能唤醒‘神格’的全部权限。可她现在触动的,又是什么?”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即将接触到这个世界最深层的秘密。
所谓的政变,所谓的权力更迭,在这个秘密面前,或许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序幕。
——
废弃基地,地下室。
石墙上的光芒已经尽数收敛,重新恢复了古朴死寂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但洛莉知道,不是。
她脑海中那些被强行唤醒的记忆碎片,正在飞速地整合、排序,构成一幅宏大而绝望的蓝图。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因为她本就是那段历史的亲历者。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白皙的掌心,那里,一个和石墙上符文极其相似的印记,正在若隐若现,散发着微弱的幽光。
触碰时,指尖传来轻微的麻痒,像是电流在皮下流动。
这就是“容器”的证明。
也是……枷锁。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唯一的入口处传来,踏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声,由远及近。
洛莉眼神一凛,缓缓转过身。
陈万辉的身影出现在地下室的入口,他身后是手持武器、神情戒备的亲卫队,但都被他一个手势拦在了外面。
他独自一人,缓步走了进来,军靴踩在碎石上发出清晰的 crunch 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节拍上。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洛莉,以及她身后那面不祥的石墙。
“看来,你找到答案了。”陈万辉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手套下的手指微微收紧,屏蔽器的读数在他视野角落闪烁绿光。
洛莉迎上他的目光,此刻的她,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迷茫与倔强,而是一种洞悉了残酷真相后的……死寂与冰冷。
“我找到的,不是答案,是命运。”她的声音空灵而飘忽,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一个为我们所有人……准备好的命运。”
陈万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我们?”
“你,我,这个世界,以及……即将到来的‘他’。”洛莉说着,缓缓抬起那只浮现着印记的手掌,对准了陈万辉,“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清除了叛徒,即将登上权力的顶峰?错了,你和我一样,从一开始,就身在棋局之中。”
陈万辉沉默地看着她,他能感受到,洛莉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已经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和疯狂的力量,渺小,却又无比危险。
“你说的‘另一个容器’,他要苏醒了?”陈万辉开门见山地问道。
洛莉闻言,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轻笑,那笑声在这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苏醒?”
她摇了摇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可怜人。
“不,你搞错了。他不是在‘苏醒’。”
洛莉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望向了无尽的星空,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是在‘降临’。”
话音落下,整个地下室忽然微微震颤。
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砸在肩头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石墙上熄灭的符文竟再次抽搐般闪了一下——
就像一颗遥远心脏,第一次搏动。
而此刻,在轨道之外的深空,一颗原本黯淡的星辰,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