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在密闭空间中凝结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冷光灯管在头顶嗡鸣闪烁,投下惨白的光影,将那具冰冷尸体的脸庞切割得明暗交错——嘴角那抹微笑依旧凝固着,像是一道缝在死亡之上的裂口,带着诡异而病态的解脱。
陈万辉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在尸体上寸寸剖析,皮肤的纹路、肌肉的僵硬程度、甚至眼睑下微不可察的抽搐痕迹,都被他无声记录。
最终,他仿佛看透了某种深藏的真相,缓缓转身,平静地对身旁脸色铁青的流沙说道:“他们知道自己赢不了,所以宁愿死,也不愿开口。”
这平静的结论,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具寒意。
这意味着他们的敌人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群拥有钢铁意志,甚至将死亡视为归宿的狂信徒。
流沙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金属地板因她脚下发力而微微震颤,眉心紧锁成一个川字:“一个活口都留不下,线索全断了!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干等着,等他们把所谓的‘容器’一个个凑齐吗?”
陈万辉没有回答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审讯室,留下流沙一人面对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死寂。
走廊尽头,自动门关闭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咔嗒”,像是命运落锁的声音。
回到庞大的“利维坦”号指挥舰桥,陈万辉径直走向主控台,所有军官立刻起身敬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空气仿佛被抽离,只剩下呼吸机般规律却压抑的通风系统低响。
整个舰桥的气氛,都因他一个人的归来而变得肃杀。
“接管海军最高权限通讯频道。”陈万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技术官微微一愣,但还是立刻执行。
就在此刻,陈万辉左手轻抚颈侧一道隐秘的植入接口,瞳孔闪过一串无人察觉的数据流。
三秒后,主控台绿灯亮起——那是只有初代缔造者才能激活的“孤狼协议”。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陈万辉没有下达任何作战指令,而是亲自在光幕上编写起一段信息。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跳跃,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浮现在屏幕上,经过加密与伪装,最终化为一道无法追踪来源的“神谕”。
“全军广播。”他淡淡地命令道。
下一秒,一道庄严而冷漠,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通过海军内部系统,响彻在每一艘战舰、每一个空间站、每一名士兵的耳边:
“神格重塑,秩序归一。第五容器已归位,世界即将重启。凡反抗天命者,皆为罪人,当受神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消息一出,石破天惊!
整个海军系统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只是高层之间流传的“容器”传说,此刻被一道“官方神谕”所证实,恐慌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
重启世界?
这是要将现有的一切全部抹除吗?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真的要抛弃他们这些凡人了?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指挥舰桥上,战略分析师加尔文看着全息星图上瞬间爆红的无数个通讯请求和混乱警报,脸色煞白地冲到陈万辉面前,“这招太狠了!这道伪造的‘神谕’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的抵抗毫无意义!你这是在逼他们彻底倒向四皇,逼他们狗急跳墙!”
陈万辉凝视着星图上那些因为恐慌而开始偏离航线的舰队光点,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那就让他们跳。”他淡淡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与残忍,“我就是要看看,这潭深水里到底藏了多少条鱼。跳得越高,才摔得越惨。”
他的话音未落,刺耳的警报声便接二连三地响起。
“报告!第三巡航舰队宣布脱离海军序列,更改识别码,航向‘暴食君主’格拉托尼星域!”
“报告!第七、第九突击舰队发布联合声明,宣布效忠‘色欲魔女’阿斯蒙蒂斯!”
“报告!……”
不到一天时间,雪片般的叛离报告堆满了指挥台。
足足十几支成建制的舰队,在恐惧与绝望的驱使下,像受惊的鱼群一样,仓皇地扑向了那四片早已张开血盆大口的黑暗星域。
海军数百年建立起来的钢铁秩序,在陈万辉这道“神谕”面前,被撕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口。
加尔文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他看着那个依旧面无表情的男人,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个人,为了揪出内鬼,不惜亲手将海军的半壁江山推向深渊。
他不是在指挥战争,他是在玩弄人心。
就在整个海军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清洗而天翻地覆之时,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另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洛莉独自一人来到了“利维坦”号最底层的备用能源舱。
这几天,她总是梦见自己站在一面无限延伸的镜子前,每一次抬手,镜中的“她”总会慢半拍——直到昨天夜里,那倒影第一次先她一步笑了。
梦醒时分,她的指尖仍残留着触碰玻璃的冰凉感,耳畔似乎还回荡着一声极轻的冷笑。
这里冰冷、昏暗,巨大的管道像是沉睡巨兽的肋骨,表面覆盖着凝结的霜雾,随着内部能量流动发出低频的嗡鸣。
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幽幽的蓝光,映照出她脚步拖曳时在地面拉长的影子。
她走到舱室尽头,那里镶嵌着一面巨大的,用于检修内部线路的特种合金镜面。
镜面倒映出她那张精致却略显苍白的脸,嘴唇微微颤抖,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白雾。
“我……真的只是一个工具吗?”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连话尾都在微微发颤。
无论是陈万辉的计划,还是敌人的目标,似乎都围绕着她这个所谓的“容器”。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颗被摆在棋盘上的棋子,身不由己,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镜面——
就在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镜中的倒影,嘴角忽然向上翘起,勾勒出一个与洛莉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妖异的笑容。
那张脸明明和她一模一样,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侵略性、疯狂与高高在上的漠然。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么,我‘孱弱’的另一半。”一个声音,直接在洛莉的脑海中响起,如同金属刮擦神经,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共振。
洛莉如遭电击,猛然收回手,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膛,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的掌心已被冷汗浸湿,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
她惊恐地后退一步,背部撞上冰冷的金属管壁,寒意透过衣物刺入脊椎。
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那个诡异的“自己”。
“你……你是谁?”
镜中的“她”笑意更浓,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与嘲弄:“我?我就是你啊。是完整的你,是强大的你,是……即将取代你的,真正的主人。”
话音刚落,镜面上的倒影忽然开始扭曲,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恶而庞大的能量波动从中一闪而逝!
空气骤然降温,镜面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状光纹,随即又迅速隐去。
与此同时,正在舰桥分析叛军动向的陈万辉猛地抬起头,视线穿透层层甲板,精准地锁定了舰船底部的方向。
那股能量波动虽然微弱至极,却没能逃过他敏锐的感知。
“加尔文,这里交给你。”他丢下一句话,身影便消失在舰桥。
他转身离开,脚步踏过冰冷的金属走廊,每一步都伴随着管道深处传来的低频嗡鸣。
七分钟十七秒后,他停在了那扇锈迹斑斑的能源舱门前。
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开启,带出一股夹杂着臭氧与金属锈蚀气息的冷风。
当陈万辉推开能源舱沉重的金属门时,洛莉正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
她的呼吸急促而不规则,眼中布满血丝,像是灵魂刚刚经历了一场撕裂。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扶她,而是缓步走到那面巨大的镜子前。
他的目光扫过光滑的镜面,似乎能看到那上面残留的,肉眼无法察觉的能量痕迹。
“看来,你的‘双生体’已经苏醒了。”他沉声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意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预料到的事实。
洛莉缓缓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恐惧与无助攫住了她。
她看着陈万辉那张永远冷静的侧脸,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那个让她灵魂都在颤抖的问题:
“如果……如果她真的来了,想要取代我……陈万辉,你会选择谁?”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冰冷的舱室内,只剩下洛莉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冷却系统循环时发出的滴答声。
陈万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某种精密的计算。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洛莉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酷地回答:
“我会选,能帮我赢得这场战争的人。”
洛莉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踉跄着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再看他一眼。
衣角拂过陈万辉的手臂,带来一丝微弱的触觉,却未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涟漪。
陈万辉没有动,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
直到洛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深处,他才重新将视线投向那面巨大的合金镜。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刚才能量波动最剧烈的位置。
那里冰冷刺骨,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世界的寒意。
他的眉头,第一次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在那一闪而逝的能量波动中,他不仅感知到了属于“容器”的独特力量,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无比熟悉的……属于深渊的混沌气息。
“这股气息……和二十年前‘深渊裂隙’事件里的残留波形,匹配度高达93.7%。”他的指尖微微发紧,“难道说,‘容器’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埋下的种子?”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死死地凝视着镜面,仿佛要穿透这冰冷的合金,看到背后隐藏的那个,令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