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晨雾灌进岩缝,苏瑾怡的指尖被玉佩灼得发疼。
她踮脚望去,岩缝外的景象让心跳漏了一拍——雾色中若隐若现的石砌台阶直通山坳,尽头是座爬满青藤的神殿,飞檐上的凤凰纹路与洞壁刻痕如出一辙。
\"走。\"她反手攥住萧鸣的手腕,掌心沁出薄汗。
身后传来黑鹰使劈石的闷响,每一声都像砸在她神经上。
李侍卫抽出腰间短刀,刀尖虚点后方,玄色衣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渗血的刀伤——方才封洞时他替她挡了黑鹰使一刀,血早把里衣浸透了。
萧鸣没说话,却悄悄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三人猫腰钻出岩缝,晨露打湿了鞋尖,石阶上的青苔滑得人踉跄。
苏瑾怡的玉佩烫得几乎要烧穿衣襟,她按住胸口,那热度顺着血脉往四肢窜,像有个声音在脑子里轻喊:\"更近了,更近了。\"
神殿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点金光。
李侍卫当先上前,刀尖挑开铜锁,\"咔嗒\"一声,门轴发出陈旧的叹息。
殿内的景象让三人同时顿住——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半人高的金漆木箱,箱盖浮雕着凤仪族特有的骨纹,每道纹路都与苏瑾怡在义庄女尸骨裂处见过的走向分毫不差。
\"是...凤仪族的藏物。\"苏瑾怡喉咙发紧。
她想起赵长老咽气前攥住她手腕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找到骨引,你就知道自己是谁。\"此刻木箱上的骨纹在她眼里突然活了过来,像活物般顺着视线往脑子里钻,她下意识摸向颈间玉佩,指尖刚碰到玉坠,箱盖\"嗡\"地轻颤。
\"退后。\"萧鸣按住她肩膀,玄色大氅扫过她手背。
李侍卫退到门边,刀尖仍对着外头,耳尖却竖得老高——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密,显然黑鹰使带了帮手。
苏瑾怡摇头,她能感觉到木箱在等她。
手指触到箱盖的瞬间,金漆突然泛起柔光,原本闭合的凤凰眼缓缓睁开。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一推,箱盖\"吱呀\"翻开。
泛黄的绢帛、雕着龙纹的玉佩,还有半枚沾着朱砂的青铜虎符,静静躺在丝绒上。
苏瑾怡的指尖颤抖着抚过绢帛,第一行字就让她如遭雷击:\"凤仪二十三年,皇女清媃携幼弟避祸于西境,随行之物录于此...\"
\"清媃是前朝最后一位公主。\"萧鸣突然出声,声音发哑。
他不知何时凑到她身侧,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后,\"史书记载她死于政变,但棺椁里只有件染血的宫装。\"
苏瑾怡的指尖往下移,绢帛上的字迹逐渐变成她熟悉的骨文:\"吾女阿怡,生辰二月廿三,颈后有丹砂痣如凤目...\"她猛地掀起后颈发丝,冰凉的石壁贴着皮肤——那里确实有颗浅红的痣,形状像极了凤仪族图腾里凤凰的眼睛。
\"这是...我娘的字迹。\"她的声音在发抖,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绢帛最下方画着幅骨相图,正是她在义庄女尸上见过的骨裂走向,旁边用血写着:\"骨裂者,凤仪血脉觉醒之兆也。\"
殿外突然传来利刃劈门的脆响。
苏瑾怡慌忙将绢帛塞进怀里,龙纹玉佩却\"当啷\"掉在地上。
萧鸣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玉坠,两人同时倒抽冷气——玉佩烫得惊人,表面浮起若隐若现的血纹,像极了苏瑾怡颈间玉佩的纹路。
\"苏姑娘!\"李侍卫突然低喝。
苏瑾怡抬头,正看见黑鹰使破窗而入,身后跟着七八个黑衣刺客,短刀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萧鸣旋身将她护在身后,腰间长剑\"嗡\"地出鞘;李侍卫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两个刺客闷哼着栽倒,却仍有五人呈扇形围了上来。
\"走!\"萧鸣的剑挑开迎面而来的短刀,剑身上绽开火星,\"去祭坛后方!\"
苏瑾怡攥紧怀里的绢帛,余光瞥见神殿石壁上的浮雕——是具完整的人骨,脊椎骨的位置刻着细小的箭头。
她突然想起赵长老的话:\"凤仪族的机关,皆以骨为引。\"
\"跟我来!\"她扑向石壁,指尖按在第七节脊椎骨的位置。
石屑簌簌落下,石壁发出沉闷的\"咔嗒\"声,半人高的暗门缓缓开启。
李侍卫砍翻最后一个刺客,拽着萧鸣的后领往里推:\"殿下先走!\"
暗门里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苏瑾怡摸出火折子,昏黄的光映着脚边的骸骨——都是穿着前朝宫装的女子,颈间都戴着和她一样的玉佩。
她喉头发紧,加快脚步,身后传来刺客撞门的巨响。
通道尽头是块凸起的岩石,推开的瞬间,晨光劈头盖脸砸下来。
苏瑾怡眯眼望去,眼前是片开满金盏花的山谷,溪水声叮咚,完全不见追兵的影子。
李侍卫靠着岩石滑坐在地,捂着腰间伤口直喘气:\"他们...没跟进来。\"
萧鸣扯下外袍替苏瑾怡裹住肩头,目光落在她怀里鼓起的绢帛上:\"现在信了?\"
苏瑾怡没说话,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龙纹玉佩,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模糊的画面涌进脑海:朱漆宫门,穿玄色冕服的男人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女人抹着眼泪往婴儿颈间系玉佩,嘴型分明在说:\"阿怡,等凤鸣起,你就回家。\"
\"凤鸣...\"她喃喃重复,抬头正撞进萧鸣关切的目光。
他的剑还攥在手里,剑刃上的血珠滴在金盏花上,像极了她颈后的丹砂痣。
\"回京城。\"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觉的坚定,\"我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要替我娘,替所有凤仪族人讨个公道。\"
萧鸣将剑收入鞘中,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尘灰:\"我陪你。\"
李侍卫挣扎着站起来,扯下衣襟缠住伤口:\"末将这条命,早就是殿下的。\"
山谷的风掀起苏瑾怡的发,她摸了摸怀里的绢帛,又碰了碰颈间发烫的玉佩。
远处传来雁鸣,她望着雁群飞去的方向——那里是京城,是她从未去过,却在记忆里见过千百次的家。
而此刻的京城,丞相府的密室内,一盏青铜灯映着黑莲教教主的脸。
他捏着份飞鸽传书,嘴角勾起冷笑:\"凤仪血脉?
正好,本教等这颗棋子,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