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绣着狰狞骷髅头的黑色大旗，在晨曦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这是唐黎第一次经历真正的海战，看着远处那堵缓缓压过来的“黑色城墙”，心中虽有不安，却并未感到真正的恐惧。
在他看来，自己的舰队楼船高大，数量众多，纵然对方来势汹汹，也不过是一群海匪罢了。
然而，他身边舰队统领的脸上，却早已没了血色。
“公子…他们的船！”统领的声音颤抖，手指着远处那几艘冲在最前方的战舰，“绝对错不了！那是……那是大夏登州水师的新式战船！”
这位统领久在海上，虽未与这些新式战船交过手，但关于它们的传闻，却早已有所耳闻。据说这种战船坚不可摧，船身两侧更是装备了能在陆地上轰塌城墙的恐怖火器。
“慌什么？”唐黎皱眉，他最看不惯这种未战先怯的模样，“不过是几艘船罢了，还不列阵迎敌！”
他的话音未落，海贼王号的甲板上，一个娇俏的身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单筒千里镜。
“嘻嘻，还想列阵？”林灵舔了舔嘴唇，将千里镜丢给一旁的小陆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张横，告诉那四艘新宝贝，别给我省炮弹！对着那艘最大的楼船，给我开火！”
“得令！”张横兴奋地挥舞着令旗。
“轰！轰！轰——”
不等天宝舰队的统领发出指令，那四艘一马当先的新式战舰，已经率先发出了怒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数十道火光撕裂了清晨的薄雾，拖着长长的黑烟，朝着天宝舰队当头轰来！
唐黎的瞳孔，在这一瞬间骤然收缩！
那种火器！就是那种火器！
当初在倭国，他就曾见过这种火器，那恐怖威力让他至今难忘，时常在睡梦中被惊醒。而眼前这些……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比在倭国见识过的那些更远更强！
夏国人，竟然已经将这种大杀器搬上了战船！
“轰隆！”
一枚炮弹十分精准地砸在了唐黎所在的旗舰甲板上，坚固的甲板被瞬间撕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木屑纷飞，几名靠得近的水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掀飞了出去。
紧接着，更多的炮弹呼啸而至。
舰队左侧最外围，一艘护卫楼船的侧舷被连续命中，碗口粗的炮弹轻易地撕开了船体，紧接着又有一颗炮弹钻了进去，从另一侧穿出，最后竟直接击穿了船底！
海水疯狂地倒灌进去，那艘巨大的战船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船上的水手们哭喊着，如下饺子一般纷纷跳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第一轮炮击，仅仅是第一轮炮击，便让天宝钱庄引以为傲的舰队陷入了一片混乱。
唐黎死死地抓着船舷，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又是这种火器！在倭国，因为这种火器他败在了这种火器上，现在在海上，他依旧逃不过这种火器！
他终于明白了。从石洲渡到这片茫茫东海，林笑早已为他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天要亡我！
唐黎仰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撤！快撤！”眼见无法脱身，那名舰队统领也是个狠角色，当机立断，下达了最残酷的命令。
“留下两艘船断后！其余的，全速撤离！”两艘被选中的楼船上，水手们发出了绝望的呐喊，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调转船头，朝着那四艘如同海上魔神般的新式战舰冲去。
然而在破城炮的火力压制下，这种想法也成了一种奢望。
林灵发现了天宝钱庄舰队的意图，“想跑？”她站在船头，任由海风吹起她的长发，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小陆子，告诉那四艘大舰，来个狠的，把那两艘断后的船给我打成筛子！”
两艘楼船的牺牲，终于还是为主舰队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看着身后那两艘很快就被炮火彻底吞没的楼船，唐黎的心在滴血。
他擦了擦满含热泪的双眼，又看了看自己这支狼狈不堪的舰队，现在自己这艘旗舰上几乎人人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再看看四周护卫的楼船，几乎每一艘都带着些伤痕。
不能再往粤州去了！那条航线上商船众多，也必然遍布着夏国人的眼线。再往那边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唐黎的目光扫过海图，最终，他的手指落在了东南方一个偏僻的岛屿上。
吕宋岛。
那是一条极为繁华的航线，但远离东平洲的海岸线，几乎不会有夏国商船涉足。只有去那里，才有可能避开夏国人的追捕，获得一线生机。
“传令，转向！”唐黎的沙哑的声音响起，“全速前进，目标，吕宋岛！”
船队朝着吕宋岛飞驰而去，唐黎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海面，那里已经开始出现一个个小黑点。
他们依旧没有脱离危险。
川府之地，多崇山峻岭，唐时就有诗人曾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如今的川府由于南唐覆没，守将当即命人烧毁了栈道，希望能够以此来迟滞夏国军队的进攻势头。
林笑看着舆图上的大巴山，同样头疼。他再有能力，也做不到让大军插上翅膀飞过这些山关的阻隔。
“憋死我了！”赵钰一脚踹翻了身边的火盆，滚烫的炭火撒了一地，吓得亲卫们手忙脚乱地扑救。
“天天对着这破图，能看出花儿来？川府那帮山猴子，滑不溜秋，我们的斥候连他们的影子都摸不着！”他就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猛虎，烦躁地在帐中来回踱步。
赵泓正捧着一卷书，闻言说道：“表兄，林师这几天连觉都没睡好，不就是在想办法吗？”
林笑确实在想办法，只是那川府守将孟凡凌十分难缠，入川的各个要道，不是被他用重兵把守，就是被烧掉了栈道，如此一来大军想入川，除非能飞过去！
“想个屁的办法！”赵钰一听更来气了，“这么多天了一个办法都没有，咱们的斥候倒是损失了不少！
赵钰一掌拍在案桌上，“在这儿待着早晚得憋出病来！我带人打猎去，弄几头野猪回来给兄弟们改善伙食！”
说罢，他也不等林笑和赵泓回应，提着自己的大戟，便气冲冲地出了大帐。
赵泓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林笑道：“由他去吧，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林笑没有作声，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幅令人头痛的地图。
赵钰带着百十名亲卫，在山里转了半天，连根兔子毛都没见着，心里的火气更盛了。
“他娘的，连这山里的畜生都学会躲着老子了！”他骂骂咧咧地将一棵碍事的小树拦腰踢断。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紧接着，便是一声震彻山林的虎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