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州境内,山高林密,瘴气弥漫。这里自古被中原视为蛮荒,即便地域广大,依旧比寻常州府低了一头,长久以来都由川府主官管辖。然而,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它成了一块绝佳的退路。
孟凡凌选择逃往这里,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他带着三千精锐亲兵,裹挟着三万多嫡系,以及在川府搜刮来的无数金银财宝,一路仓皇南逃,终于抵达了滇州首府,昆州城下。
大军一路奔波,人困马乏。
孟凡凌看着眼前高大的城池,疲惫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到了!
只要进了这座城,自己就能获得喘息之机,到时候招兵买马,重整旗鼓,未必没有杀回川府的那一天!
就算杀不回去,在这当一个逍遥快活的土皇帝,也远比被那个叫林笑的竖子抓住砍了脑袋强!
“来人!”孟凡凌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去叫门!”
“告诉刘不疑,本帅亲率大军,前来协防滇州!让他速速开城,迎接本帅!”
他想得很完美。自己毕竟还是川府大帅,官职比刘不疑高了一级。
刘不疑就算不情愿,也得乖乖听命。
可他派出的信使,去了足足半个时辰,那巨大的城门,依旧纹丝不动。
反倒是城楼之上,人影晃动,一排排弓箭手悄然出现,那森然的箭头在日光下闪着寒芒,毫不客气地对准了城下的川府军。
孟凡凌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那名信使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将,将军!那刘不疑,他反了!”
“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孟凡凌怒道。
“他说,滇州不欢迎临阵脱逃的懦夫和国贼!让我们滚!”
“什么?!”孟凡凌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城楼的方向,“刘不疑!你敢抗命!”
城楼上,一个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的将领,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缓缓现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气急败坏的孟凡凌,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此人,正是滇州守将,刘不疑。
刘不疑本是南唐一员悍将,战功赫赫,只因性格耿直,不愿与朝中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才惨遭排挤,最终贬到了这鸟不拉屎的滇州。
他对孟凡凌这种靠着溜须拍马上位,关键时刻却弃城而逃的家伙,打心眼里看不起。
“孟帅,别来无恙啊。”刘不疑的声音洪亮,但其中的嘲讽之意显露无疑。
“我滇州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大帅,还是回去吧!”
“你!”孟凡凌气得浑身发抖,“刘不疑,你好大的胆子!本帅乃朝廷的川府之主,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守将,也敢对本帅不敬!”
“川府之主?”刘不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一条扔下数万弟兄,夹着尾巴逃跑的丧家之犬,也配自称川府之主?”
“孟凡凌,我劝你,还是快滚吧!别在这里脏了我的地!”
“你若再不走,休怪刘某人的箭,不讲情面!”
刘不疑的话,让孟凡颜面尽失,他那仅存的尊严被彻底碾碎。
“好!好你个刘不疑!”孟凡凌面容扭曲,状若疯魔。
“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我孟凡凌是泥捏的吗!”
“来人!给我攻城!”
孟凡凌彻底疯了。
他本就心虚,被刘不疑一番羞辱,理智彻底被吞噬。
他要拿下这座城,他要杀了刘不疑,他要将这厮带来的屈辱,加倍奉还!
“将军!万万不可啊!”身边的亲信脸色煞白,连忙劝阻。
“我军长途跋涉,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攻得下坚城!”
“滚开!”孟凡凌一脚将亲信踹翻。
“谁敢再言,军法处置!”他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城楼,声嘶力竭地吼道。
“给我上!先登者,斩将夺旗者,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些川府军的士兵,虽然疲惫,但在金钱和官职的刺激下,还是红着眼,扛着简陋的攻城器械,朝着昆州城发起了冲锋。
城楼上,刘不疑看着下方乱糟糟的攻城队伍,露出冷笑。
“一群乌合之众。”
“弟兄们,给孟大帅,送份大礼!”
“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楼上,箭如雨下,滚木礌石,轰然砸下。
孟凡凌的军队,本就士气低落,又累又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打击。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还没摸到城墙,就被砸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
一轮攻击下来,城下已经躺满了尸体,哀嚎声一片。
孟凡凌看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刘不疑居然真敢对他动手,如今自己骑虎难下了。
这些滇州兵,常年与南疆的土着部落作战,个个骁勇善战,远非他那些养尊处优的川府军可比。
“督战队!给我上!后退者,斩!”
然而,就在他准备组织第二波进攻时。
“大帅!刘不疑以逸待劳,咱们没有丝毫胜算啊!”亲军统领拉着孟凡凌的马缰哭喊。
自从发现灵竹、渑川、凌阳三城被破,孟凡凌就失了方寸,做出的决策完全没有章法。
现在的这支大军,已经是他最后的本钱,要是都折在昆州城下,孟凡凌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大帅,咱们先退回普州吧,这昆州城已经被那刘不疑经营得铁桶一般!强攻与我无益,倒不如借刀杀人,引夏军来攻!”
孟凡凌长叹一声,这才下令鸣金收兵。
他恋恋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昆州城,“或许,本帅这辈子,在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