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院中的梨月也听到了这声巨响,顺着声音去寻。正碰上站在墙下的锦怜。
“锦怜姐姐可听到什么声音?”梨月问。
“没有啊,是不是你听错了啊?”锦怜说着,拿出手帕,擦了擦指尖沾染的泥渍。
梨月不禁多看了两眼。锦怜在府上,是极有地位的,粗活、脏活更是从不沾边。她的指尖,怎会染泥呢?
锦怜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笑意盈盈地岔开话题,说起了旁的事。
梨月由锦怜引着,与之闲聊了好一阵儿。至于指尖的那点泥渍,直接被她抛于了脑后。
裴羡之这一跤摔得不轻。
在坠地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都未曾感知到疼痛。
唯一清晰的,是家丁压抑着声音的哭号:“二爷、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二爷?”
裴羡之被这声音扰得眩晕,想让家丁赶紧闭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心烦意乱,挥着手想要将人赶走,却在用力的瞬间,整个人跌入黑暗。
家丁见裴羡之晕了过去,吓得话都说不出了,连滚带爬地回去报信。
裴袁氏听说裴羡之从树上摔了下来,先是不敢确定,
待那家丁又将事情说了一遍后,直接翻了白眼。
裴家的主心骨倒了,所有家丁全都围了上来。
刘妈扶住裴袁氏,在她的人中上掐了好一会儿,才将人唤回。
裴袁氏自胸腔内提起一口气,指着围着她的众家丁们,艰难地挤出四个字:“去、救、二、爷!”
家丁们领了命,由回来报信的那个家丁引着,很快便将昏迷的裴羡之抬了回来。
此时的裴羡之,身上已经沾了不少泥土。
自然也没人发现,他胸前那个深深的泥印子,有多么可疑。
裴袁氏看到裴羡之,又开始哀嚎:“儿啊!你又怎么了!娘亲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裴家在琼京,人生地不熟。就是找个靠谱的郎中,也极为不易。只能去寻裴凛川帮忙。
前往的刘妈却被守门的侍卫拒之门外,声称王爷尚未起身,让她等待。
刘妈知道,二爷等不及了。只得去坊市随意寻了个郎中来,先为裴羡之诊看。
被请回王府的郎中有些能耐,却在市井中混得极为滑头。
在看到王府侧门的门面时,他并未认出这是凛威王府,倒是起了趁机狠狠赚一笔的歪心思。
他先是以一记汤药唤醒裴羡之,换得信任后,又冲着裴羡之摔伤的那条腿不断地摇头。
“这位爷的腿,可是摔得不轻。如若想要不留病根,必须用到我的独门秘法,只是,这诊金需要千两,不知夫人可能接受?”
哪怕是裴袁氏,也被这天价的诊金惊到了。她悄悄吸了口气,极力保持冷静,追问了句:
“敢问郎中,具体是怎样的法子?”
那郎中指了指裴羡之的几处骨节,继续胡编道:
“这几处,需要敲碎了,再辅以药物重塑。这药金贵非常。是以,千两诊金,老夫都是少说了。”
裴袁氏对此深信不疑,她咬了咬后槽牙,刚要命人去取诊金来。
裴羡之不干了,“什么治疗,竟要将爷的骨头敲碎,爷的腿没事,你个庸医,给爷滚出去!”
他激动地坐起身,抓起枕头,就往那郎中的身上招呼。
坐在床边的裴袁氏赶紧将人按住,流着泪道,
“儿啊,你得听郎中的话啊,如果你跛了脚,娘亲可如何对得起你逝去的爹爹呀!”
裴羡之的胸膛剧烈起伏,“娘亲,我的腿没事。”
说着,他试图用力,将那条伤腿向上抬了抬。
巨大的痛感瞬间袭遍全身。那腿也咣当一声坠回床上。
“儿啊,你怎么样!”裴袁氏连忙问道。
裴羡之顾不上回答。一个抬腿的举动,似乎消耗了他全部的力量。
此时,他已是冷汗涔涔,只顾得上呼哧呼哧地粗喘。
那郎中倒是精明,见此情形,没有向前逼近,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医患之间,信任是基础。既然这位爷信不过老夫,这病,不看也罢。
如果后面生出了信任,便再去寻老夫吧。”
说吧,不顾众人的劝阻,直接出了门。
哪怕是爱子如命的裴袁氏,也对裴羡之起了怒意。
“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省心!在王府内闲逛,摔了腿不说,还不配合治疗,你是想气死娘亲吗?”
裴袁氏的这段话,对裴羡之来说,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倒是方才与他同行的那个家丁,一下子便瘫软地跪在了地上。
“夫人饶命,小的劝过二爷的,是二爷自己坚持,非要爬树,想要翻过墙头去……”
“你住口!”裴羡之见他三两句便要将事情全都抖出,立即呵止。
那家丁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将话题止住。
裴袁氏看出此事有蹊跷,怎么肯轻易放过。
对那家丁厉声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把话说完!”
那家丁无助极了,眼神在裴羡之和裴袁氏之间来回穿梭。不知如何是好。
僵持间,柳扶夕甜腻的声音在屋子里传开:“方才,家丁们是在哪里将二爷抬回来的呀?”
裴袁氏的思路被这一句话打开,也不在这一个家丁的身上耗下去了,
忙让刘妈将前去抬裴羡之的家丁全都叫进屋来。
真相的面纱很快揭开:裴羡之摔伤的地方,是在王府东侧的一处院落外。
“王府东侧?二爷到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还要翻墙,是被拒之门外了?”柳扶夕明知故问。
她自然知道,方才,裴羡之撇下她,急匆匆去追的人是谁。她不甘心,却也无能为力。唯有假扮乖巧。
可是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可以出气的机会。她自然要加以利用。
“好了,别再说了。”裴羡之欲盖弥彰。
王府东侧住的谁,在场的各位全都心知肚明。
裴袁氏的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笼罩着寒霜。
“刘妈,去把谢绾姝给我押过来!
我倒要看看,她谢绾姝究竟是何等的尊贵,竟敢将二爷都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