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定向挑战赛?”苏雨盯着许莳夕手机上的海报,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周末?”
“没错!”许莳夕晃了晃手机,屏幕上彩色海报显示着\"第三届青年城市探索赛\"的字样,\"两人一组,完成六个打卡点的任务,最先完成的队伍有奖品!\"
周末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窗户洒在桌面上,苏雨面前摊开的《高考化学真题汇编》被照得发亮。自从上周陶艺体验后,许莳夕似乎铁了心要把她拉出书本的海洋。
“我不行...”苏雨下意识地摇头,“下周一有数学小测,而且我答应我妈这周末要把物理错题整理完。”
许莳夕夸张地叹了口气,伸手合上苏雨的书:“你知道你为什么越学错得越多吗?因为你已经学成木头人了!”她戳了戳苏雨的额头,“大脑需要新鲜刺激,不然会生锈的。”
苏雨张嘴想反驳,却想起昨天做物理题时,明明是很熟悉的题型,她却盯着题目发了十分钟呆,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可是...”
“没有可是!”许莳夕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表情,“就当陪我嘛,我真的很想要那个一等奖——星空投影灯!可以投满整个天花板的那种!”
苏雨无奈地看着好友闪闪发亮的眼睛,像极了邻居家那只讨要零食的金毛犬。她叹了口气:“具体要做什么?”
“就是按照地图找到打卡点,完成一些小任务。”许莳夕迅速滑动手机相册,展示去年比赛的照片,“比如这个是在邮局用方言念一首诗,这个是在公园和陌生人组队跳皮筋...”
苏雨的胃部一阵紧缩。和陌生人互动?在公共场合做奇怪的事?光是想象这些场景就让她手心冒汗。
“夕夕,我真的...”
“苏雨。”许莳夕突然正色,叫了她的全名,“你还记得你那次英语演讲比赛吗?”
苏雨一怔。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在全校面前发言,紧张得腿抖如筛糠,是许莳夕在后台一直握着她的手,悄悄在她手心画笑脸。
“你当时说了一句话,”许莳夕模仿着苏雨颤抖的声音,“'我...我做不到...',结果呢?你拿了年级第二。”
苏雨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沾着昨天陶艺课上没完全洗掉的黏土痕迹。
“这次也一样,”许莳夕的声音柔和下来,“我会一直在你旁边。如果真的很不舒服,我们随时可以退出,好不好?”
阳光在书页上移动了约莫两厘米的距离后,苏雨极轻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许莳夕欢呼一声,引来图书管理员的瞪视,她赶紧捂住嘴,眼睛却笑得弯弯的,“周六早上八点,文化广场集合!”
周六清晨,苏雨在闹钟响起前就睁开了眼。窗外天色尚暗,她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隔壁的父亲。书桌上贴着的便利贴上写着\"定向赛8:00\",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许莳夕昨天偷偷贴上去的。
洗漱时,苏雨盯着镜中的自己。黑眼圈淡了一些,这是最近两周睡得稍好的结果。自从开始每周去陶艺工作室,她发现自己晚上不再频繁惊醒。林阿姨说得对,黏土确实有种神奇的力量,能让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餐桌上留着父亲的字条:“早餐在锅里保温,爸爸去早市了,中午回来。好好学习。”最后四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划破纸面。苏雨把字条折好塞进口袋,匆匆喝了半碗粥就出了门。
十一月下旬的清晨寒气逼人,苏雨把脸埋进围巾里,呼出的白气在眼前缭绕。文化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参赛者,大多和他们一样是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三五成群地聊着天,空气中充满活力的躁动。
“小雨!这边!”许莳夕穿着亮橙色羽绒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她身边站着一位挂着工作证的女生,“这是组委会的学姐,来给我们发装备。”
“每人一个背包,”学姐递过来两个印有赛事logo的帆布包,“里面有地图、任务卡、矿泉水和小零食。你们的队名是...?”
“陶土小队!”许莳夕响亮地回答。
苏雨疑惑地看向她,许莳夕狡黠地眨眨眼:“因为我们是在陶艺课认识的呀。”
其实她们认识远早于陶艺课,但苏雨明白许莳夕的用意——这是她们之间的小秘密,与父母、学校、成绩都无关的秘密。
“第一个打卡点在老城区图书馆,任务卡上有提示。”学姐指向不远处的大屏幕,“全程大约五公里,注意安全,祝你们玩得开心!”
随着一声哨响,人群如彩色的潮水般四散开来。苏雨紧跟着许莳夕,心跳随着步伐加快。地图上标记了六个点,连起来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环形。
“第一个提示是'知识的海洋中寻找1919年的浪花',”许莳夕念着任务卡,“肯定是图书馆的历史类书架!”
老城区图书馆是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红砖建筑,内部保留了民国时期的木质楼梯和彩绘玻璃。苏雨平时常来这里自习,却从未注意过它的历史底蕴。
“1919年...\"苏雨突然想起什么,拉着许莳夕直奔三楼地方志专区,\"应该是找《新青年》杂志!”
果然,在陈列着复刻版旧期刊的书架上,第六卷的《新青年》里夹着一张打卡纸。许莳夕欢呼一声,掏出手机扫描上面的二维码。
“任务更新:在图书馆正门前朗诵《少年中国说》选段,并录制视频上传。”
苏雨的脸刷地白了。公共场合朗诵?还要录视频?
“没事,我们找个角落...”许莳夕话音未落,广播突然响起:“请陶土小队到一楼大厅完成你们的任务。”
“怎么会...”苏雨惊恐地看向四周,发现墙角有个不起眼的摄像头。
许莳夕吐了吐舌头:“被发现了。走吧,速战速决!”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苏雨站在借阅台前,感觉双腿像灌了铅。许莳夕已经调出了《少年中国说》的文本,举着手机准备录像。
“我...我不行...”苏雨的声音细如蚊蚋。
许莳夕凑近她耳边:“想象你在陶艺课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苏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她想起陶泥在指尖流动的感觉,想起林阿姨说\"没有对错,只有不同\"时的微笑。当她再次睁眼时,声音虽然还有些发抖,但已经足够清晰: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朗诵结束时,周围竟然响起零星的掌声。苏雨这才发现有几个路人停下来观看,一位老爷爷还对她竖起大拇指。她的脸热得发烫,却有种奇怪的释然感,仿佛突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太棒了!”许莳夕兴奋地检查任务状态,“通过审核了!下一个点在滨河公园!”
接下来的四个任务比苏雨预想的要有趣得多。在滨河公园,她们需要找到五种不同的落叶拼成一幅画;在老茶馆里,要用方言唱一首童谣;在手工糖果店,合作制作一个字母糖——许莳夕做了\"S\",苏雨做了\"Y\",拼在一起成了\"SY\",她们的小队代号。
每完成一个任务,苏雨都感觉胸口的某个地方松动了一些。许莳夕像一团永不停歇的火,总能点燃周围人的热情。在糖果店,她甚至说服老板给所有参赛队伍免费热可可。
“最后一个点了!”许莳夕查看手机,“城市美术馆...任务是在雕塑区找到'思考者',并模仿它的姿势合照。”
美术馆主厅正在举办当代艺术展,各种抽象的雕塑和画作让苏雨眼花缭乱。她平时很少接触这类作品,总觉得它们离自己的生活太远。
“思考者...不是罗丹那个吗?”苏雨疑惑地环顾四周,“这里好像都是现代作品。”
许莳夕突然拉住她的手臂:“你看那个!”
角落里,一座不锈钢雕塑反射着冷光。它大体上是个人形,但身体被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头部被一个巨大的问号取代。
“这...是思考者?”苏雨不确定地问。
“肯定是!现代人思考时的样子嘛,”许莳夕已经摆出了模仿姿势,“脑袋被问题撑大了!”
苏雨忍不住笑出声。拍完照上传后,手机显示他们完成了全部任务,总用时3小时42分钟,排名第七。
“前十名都有奖!”许莳夕拉着苏雨冲向终点,“虽然不是一等奖,但也很棒了!”
终点设在美术馆前的广场上,工作人员给她们颁发了两枚精致的徽章和一套城市风景明信片。阳光正好,照得奖牌闪闪发亮。苏雨小心地抚摸着徽章表面凸起的图案,一种久违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开心吗?”许莳夕撞了下她的肩膀。
苏雨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比我想象的有意思。”
“我就说吧!”许莳夕得意地晃着脑袋,“大脑需要多样化刺激,这样回去学习效率会更高。”
回程的地铁上,苏雨翻看着任务照片。最让她惊讶的是自己在茶馆唱童谣那张——她竟然在笑,不是摆拍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眼睛都眯起来的笑容。她几乎认不出那是平时紧绷的自己。
晚饭时,父亲端上一盘苏雨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状似随意地问:“周末去图书馆了?”
苏雨的筷子顿了一下:“嗯...和莳夕一起。”
“我听王阿姨说,周六在美术馆看到一群学生在搞活动...”父亲夹了块排骨放到苏雨碗里,“你没参加吧?快高三了,这些活动太浪费时间。”
排骨突然变得难以下咽。苏雨低头扒了口饭:“没有...我们一直在图书馆。”
父亲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莳夕那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爱玩了。你要把握好分寸,别被她带偏了。”
苏雨想说许莳夕上次月考年级排名前二十,想说她陶艺做得比自己好多了...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回到房间,苏雨从书包暗袋里掏出那枚定向赛徽章,在台灯下细细端详。徽章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探索未知,发现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