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傩面在凛冽的寒风中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瞬间碎裂成九块残片。每一片坠落的傩面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稳稳地落在雪地上,然后不可思议地化作一盏盏青铜灯。
这些青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盏希望之灯。它们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照亮了雪原深处那座若隐若现的浮屠塔。
仔细看去,这座浮屠塔的塔身竟然是由玄冰洞主的冰髓所化,晶莹剔透,宛如一座冰雕艺术品。而塔的飞檐上,悬挂着一串串铸铁梵铃,微风吹过,梵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这片寂静的雪原之上。
更令人惊讶的是,檐角蹲着的并不是寻常的嘲风兽,而是数百尊栩栩如生的《山海经》里记载的蛊雕泥塑。这些蛊雕泥塑形态各异,有的张牙舞爪,有的怒目圆睁,仿佛随时都可能活过来一般。
沈墨心站在塔门前,目光紧盯着那扇布满冰裂纹的大门,仿佛能透过这些裂缝看到门后的世界。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一股莫名的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缓缓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门上的冰裂纹。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冰裂纹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从门缝中传来,她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这股力量猛地卷入其中。
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中,沈墨心听到了月公子的银链发出的铮铮鸣响。那声音在她耳边回荡,让她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当她终于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她的脚下是一条长长的冰阶,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黑暗之中。而在她的面前,跪着十二具金身佛像,这些佛像庄严肃穆,浑身散发着耀眼的金光,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沈墨心凝视着这些佛像,心中却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注意到这些佛像的脖颈处都有一圈细密的针脚,仿佛是有人用针线将它们的脖子缝合起来一般。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绣娘秘录》里的补魂针法,这种针法可以将人的灵魂缝合到物体上,赋予其生命。难道这些金身佛像,就是用八百儒生的“仁义礼智信”缝制成的?
就在沈墨心惊愕之际,她听到了苏晓晓焦急的呼喊声:“凌寒,别碰那些飘浮的冰晶!”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急切和担忧。
沈墨心中一紧,急忙转头看去。只见凌寒正手持长剑,一脸好奇地准备去触碰那些在空中飘浮的冰晶。那些冰晶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的繁星,散发着一种神秘而诱人的气息。
然而,就在凌寒的手指即将触及冰晶的一刹那,苏晓晓的建木根系如同一双灵活的手,迅速地缠住了凌寒持剑的手,硬生生地将他的动作给止住了。
沈墨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些看似璀璨夺目的冰晶,其实是《大唐西域记》里沙海蜃楼所化的冰魄。这种冰魄具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一旦被人碰触,就会让人陷入《坛经》中所描述的“非幡动非风动”的悖论幻境之中,难以自拔。
就在这时,一阵空洞的木鱼声从塔心传来,仿佛是来自幽冥地府的召唤。声音在寂静的塔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一个身影缓缓从塔心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守塔童子,他手提一盏青铜颅骨灯,灯火摇曳,映照出他苍白的面容和诡异的笑容。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那豆大的灯火之中,竟然困着一个曾经教导过沈墨心卦术的师尊的残魂!那残魂面容扭曲,痛苦不堪,似乎正在遭受着无尽的折磨。
童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阴森森地说道:“诸位可知这浮屠塔是颠倒造的?塔顶在地脉深处,而塔基却悬在北冥弱水之上。”他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凌寒的霜花剑气突然在第七层凝滞了。这里整层都铺满了活字印刷版,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是一片神秘的海洋,让人眼花缭乱。每个铜活字都是缩小的儒生像,《论语》章句从他们七窍涌出。当月公子用银链勾起\"克己复礼\"四字时,青铜地板突然开裂,露出《水经注》未载的血河——河中沉浮的正是他们先前在卦外村见过的童尸指骨。
沈墨心站在三十二层,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突然,她的视线被墙上的一幅《金刚经》偈语吸引住了。仔细一看,她惊讶地发现这些偈语竟然是用赊刀人密文书写的!
沈墨心心头一紧,立刻开始破译这些密文。经过一番努力,她终于揭开了其中的秘密:“所谓补天者,实为吞天蛊!”这个发现让她震惊不已,补天和吞天蛊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正当她沉思时,突然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寒意。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抚在墙上的手竟然不知何时陷进了冰壁之中!紧接着,整座浮屠塔开始剧烈摇晃,仿佛要倒转过来一般。
梵铃齐鸣,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这声音在沈墨心耳中却化作了一曲《乐府》丧曲。她惊恐地发现,塔内的八千四百尊佛像竟然同时睁开了眼睛,眼珠都是冻成琉璃的傩面胚胎!
这诡异的场景让沈墨心毛骨悚然,但更骇人的还在后面。她定睛一看,塔底的景象让她几乎窒息——初代玄冰洞主的冰棺竟然高悬在血河之上,棺中渗出的青黑色根须如毒蛇般扎进河底。
而那所谓的血河,根本不是水,而是历代儒生被抽离的“温良恭俭让”!这些“温良恭俭让”此刻正像活物一样,顺着根须源源不断地注入洞主的尸身。
就在沈墨心惊愕之际,那具千年不腐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它的左眼闪烁着《周易》六十四卦的流转光芒,右眼却是《心经》“色空不二”的梵文旋涡。
“来得正好。”尸身竟然口吐人言,声音冰冷而沙哑,仿佛来自地狱深渊。它的指间还捻着一片龟甲,龟甲上的谶语正与被吞噬的货郎傩面碎片相互呼应。:\"劫中有劫,卦外非卦,待得佛儒尽噬日,方是焚天启幕时。”
三十三层禅房的门在此时洞开。香案上摆放的根本不是佛经,而是三年前莫名失踪的《河洛精蕴》,书页间夹着一枝江南腊梅——正是沈墨心在卦外村给予垂死童子的那枝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