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几辆警车呼啸着开到了青乡市南郊区的金刚派出所。这个派出所本就空间狭小,这会儿院内更是被警车挤得满满当当。我们跟着孙法医,没进办公楼,直接绕到楼后的生活区。远远地,就看见拐角处的简易车篷下,停着那辆绿色电动车。
原来如此,将电动车送往市局物证室不仅路途遥远,而且还会占据大量的空间。因此,市局领导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将这一重要物证暂时存放在派出所。
这个决定对于派出所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毕竟,这可是一件非常关键的物证,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导致案件的调查受到影响。所以,派出所的全体工作人员都感到格外紧张,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为了确保物证的安全,他们可谓是煞费苦心。首先,他们特意在车篷里为电动车搭建了一个小巧的棚子,以保护它免受风吹雨淋。接着,他们用编织袋将车篷周围围起来,形成了一道防护墙,防止有人不小心碰到电动车。最后,他们还扯起了警戒带,将整个车篷都圈了起来,以显示其重要性和严肃性。
这样一来,原本停放在车篷里的民警们的电动车就只能全部挤到前院去了。这也导致了前院变得异常拥挤,车辆之间几乎没有空隙,水泄不通。
“怪不得前院堵得这么厉害呢!”林涛笑着揭开编织袋,一边绕着电动车仔细查看,一边说道,“左尾灯碎了,撞击痕迹很明显;右侧塑料壳有擦划痕迹,看起来确实像是一起交通事故造成的。”
“这车没上外加锁吗?”陈诗羽转头问派出所所长。
所长点点头说:“没加任何锁具,坐垫底下的雨衣什么的都在,我们都查过了。”
“你们看,碰撞痕迹上面有灰色漆片。”林涛拿着放大镜凑到车尾,“肇事车应该是灰色的。”
孙法医应和道:“痕迹部门也发现了,就是监控条件太差。”
“有监控?”程子砚赶紧追问。
孙法医拿出纸边画边解释:“现场这条路是两条平行县道之间的连通路,长二十公里,进出口都在县道上。路上没摄像头,但进这条路的汽车都得从县道过来,县道上的摄像头可能拍到过肇事车。不过……”他顿了顿,“这只限于汽车。路边有不少小土路通着周围村子,摩托车、电动车、三轮车能走。死者就是从隔壁村老师家走土路再上的主路,从小土路上来的话,就没法查监控了。”
“肇事车肯定是汽车。”林涛很肯定,“这么大面积的外壳损坏,得有大的接触面,摩托车那些可做不到。”
孙法医点头说:“话是这么说,但查起来不容易啊。”
“不难查。”程子砚翻着笔记本说,“死者离开老师家的时间清楚,能算出她开到现场的大概时间,范围很小。再根据车速,能推断肇事车在县道摄像头出现的时间段,找灰色车辆就行。灰色车本来就不多,时间范围又窄。”
“问题是县道监控太旧了,晚上拍的色差特别大,根本分不清哪辆是灰色的。”孙法医无奈地说。
“这好办。”程子砚笑着说,“可以调色,还能做侦查实验,交给我吧。”我们都信任地看向她。
这时,王杰副局长走过来,低声说:“家属又在公安局闹呢,局党委想让你们去见见面,安抚一下情绪。明天学校就复课了,领导怕出乱子。”
虽说作为刑事技术人员,去接待上访有点不情愿,但这也是维护稳定的工作,我们责无旁贷,便点头应下了。
半小时后,我们在市公安局会议室迎来了死者亲属代表。最先推门而入的,是个头顶稀疏、眼生三角、下巴上几根胡须稀稀拉拉的精瘦中年男人。他大喇喇往会议桌正中一坐,食指冲我们这边一点:“说吧,你们打算拖到啥时候给结果?”
“我是公安厅下来的法医。”我轻咳两声,亮明身份。
“少跟我摆谱,就是公安部的来了也得把话说明白。我是纳税人,你们是人民公仆!”“三角眼”下巴一扬,眼里满是不耐,“交警说等你们出结论才跟我们交代,你们又迟迟没动静,这不是踢皮球是啥?那个交警啥时候处分?”
“案件没定性当然没法告知,交警说得没错啊!”林涛忍不住出声反驳,“我们一直在推进工作,怎么就成踢皮球了?”
“三角眼”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水杯晃了晃:“都过去两天了!你们到底干了些啥?给我详细汇报汇报!”
“你——”林涛噌地站起身,我一把按住他肩膀,转向“三角眼”说:“是这样,我们来就是为了彻查案件的,尸检前也想听听你们的诉求。”
旁边一位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人刚要开口,被“三角眼”挥手打断。他翘着二郎腿抖了抖:“尸检不尸检的我们不关心,你们去跟学校谈,赔我们一百万。养个孩子长这么大容易吗?这点钱对学校来说毛毛雨而已。”
“赔偿问题需要走法律程序,得由法院判定,我们确实做不了主。但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死者一个交代。”我耐着性子解释。
“人死了要你们交代有啥用?”他三角眼一瞪,“合着还是在踢皮球?”
我强压下心头火气,祭出缓兵之计:“这样吧,等尸检结果出来,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行不?”
“几天能出结果?”他摸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茬,斜睨着我。
“给我们三天时间。”我竖起三根手指。
“行,三天后要是见不到赔偿,我准保投诉你!”“三角眼”狠话一撂,起身挥挥手带着其他家属离开,只留下满会议室脸色凝重的警察。
“多亏你刚才圆场,不然这局面更难收拾。”王杰局长苦笑着摇头。
“警威是社会稳定的基石,对这种人不能太软。”林涛语气里满是不忿。
王杰局长叹了口气:“等有了明确结论,他要是还闹,咱们就能依法处理了。现在证据链没闭合,肇事方也没归案,咱们说话底气不足啊。”
我皱眉追问:“这带头闹事的到底什么来头?”
“死者的姨夫。”王杰语气里透着厌恶,“整件事都是他在背后煽风点火,上访的人也都是他纠集的。这人平时游手好闲惯了,就爱挑事儿,以前还因为盗窃被我们处理过。”
我点点头,抬手看了眼表:“事不宜迟,咱们抓紧准备尸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