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周秉昆点燃一根香烟,烟雾缭绕,混合着娜塔莉娅身上传来的香水气味,让人有些烦闷。
窗外传来远处车间隐约的机器轰鸣,更衬得室内的寂静几乎凝固。
娜塔莉娅被周秉昆那冰冷的质疑刺得呼吸一窒,精心维持的自信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那双碧蓝的眼睛却更加明亮地直视着周秉昆,带着孤注一掷的坦诚:
“周,我理解你的疑虑。历史…并不光彩。那么,请你告诉我,”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急切,“究竟要怎样的保证,才能让你,让北机厂,相信‘泛亚投资公司’的诚意?什么样的锁链,才能锁住这份承诺?”
周秉昆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目光越过娜塔莉娅,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穿透历史的烟云。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只有桌上老式座钟的秒针发出“咔哒、咔哒”的单调声响,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良久,他终于动了。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阳光的光线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没有回到办公桌后,而是绕过桌角,走到娜塔莉娅坐着的沙发旁,沉默地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不再是公事公办的对峙,更像是一种沉重的、推心置腹的密谈。
他微微侧过身,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压力:
“娜塔莉娅同志……上面的意见,是希望我们北机厂和北棒共同建立开发区。面向全球市场,也…加深两国的利益捆绑。”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粗纹布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转头和你们的‘泛亚’合作,那就是彻底得罪北棒国!让两国本就已经布满裂痕的关系,瞬间破裂!这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政治上的地震……”
娜塔莉娅心头一紧,急切地想要开口解释:“周,我们……”
“听我说完。”周秉昆抬手打断了她,动作坚决,眼神锐利地扫过她,“你们毛熊国的情报力量,真是厉害得让人心惊。
我们和北棒那边刚透出一点合作的苗头,消息就插了翅膀飞到你们那里,行动如此迅速,目标如此明确——就是要取代北棒的位置!”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说实话,你们的提议,我也认真反复地权衡过。抛开那些令人头疼的政治因素不谈,只论成功的基础——我们两方合作的可能性,比和北棒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厂合作,强了何止百倍千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激动:“跟北棒合作?我们能得到什么?只有国家层面虚无缥渺的“两国友谊”。
要技术?他们自己都缺!要市场?他们的市场有多大?
说白了,不过是利用我们北机厂的生产能力,在他们的地盘上放大规模,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优势,就是一个还算近的港口,方便出口!仅此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块垒吐出。
“但是和你们合作,”周秉昆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娜塔莉娅脸上,闪烁着一种近乎野心的光芒,
“我有信心能把鹰酱国的很多产业,实实在在地引进来!招商引资!”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极具煽动力,“娜塔莉娅同志,你们的情报不会不知道吧?现在鹰酱国内,有多少产业正被脚盆鸡的产品冲得七零八落?多少企业快活不下去了!”
他屈起手指,一个个行业点出来,如同在沙盘上排兵布阵:
“南卡罗来纳的纺织厂,机器都快锈死了!伯利恒钢铁?曾经的巨头,如今连工会的怒火都快压不住了!还有船舶业!多少船坞空着?家电!电视、收音机,货架上全是索尼、松下!汽车?底特律的工人在游行!我的合作伙伴,斯图见克才会找上我们,寻求生机。轻工业?更是被冲得溃不成军!”
他猛地一拍沙发扶手:“这些企业,这些资本,现在就像没头的苍蝇,四处寻找活路!寻找能降低成本的落脚点!我们如果合作。
有广袤的土地,有勤劳且成本低廉的工人!我们提供这些,他们带着资金、设备甚至一部分订单过来建厂,生产出来的产品,成本就能大大降低,足以在市场上和脚盆鸡抗衡!”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娜塔莉娅,“而你们呢?你们庞大的东欧市场,难道不需要物美价廉的商品?你们自己的工业体系,难道不需要互补和升级?这难道不是双赢,甚至三赢?”
周秉昆描绘的这幅产业转移和全球分工的宏图,像一道强光骤然刺破阴霾,让娜塔莉娅的双眼瞬间被点亮,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