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白桃乌龙的清香,我将温热的粥吹凉,送到苏晚面前。她歪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只懵懂的幼鹿:\"你真的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我听过无数次,每次都要扯动嘴角,把重复过千百遍的故事再说一遍。我们是大学同学,在图书馆的樱花树下重逢,她捧着《霍乱时期的爱情》对我笑,说原来书里写的\"当我越了解一个人就越爱一个人\"是真的。
车祸后的苏晚失去了近三年的记忆,病历本上潦草的字迹写着\"选择性遗忘\"。我辞掉工作,在她的公寓楼下开了家花店,每日清晨采来带着露水的洋桔梗,那是她从前最爱的花。她总说这些花很像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别在她发间的那支,语气里带着少女的雀跃,却全然不记得那个为她蹲在花坛边摘花的人。
\"阿砚,你说我们以前很相爱吗?\"某个暴雨夜,她突然问我。窗外的雨砸在玻璃上,我正替她吹干湿漉漉的头发,吹风机的嗡鸣声里,我听见自己说:\"很爱。\"她忽然转身,温热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那现在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的手指僵在半空。镜中的我们靠得那样近,她眼底流转的光却像隔着一层雾。第二天她又忘了这个瞬间,指着电视里的偶像剧笑得前仰后合,说男主角追女主角的样子好浪漫。
改变发生在深秋。那天我照例带着刚烤好的栗子蛋糕去看她,推开门却撞见满地玫瑰。穿西装的男人单膝跪地,苏晚捂着嘴,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珠。\"我愿意!\"她扑进男人怀里时,发间的洋桔梗发夹晃得我眼睛生疼。
\"对不起,\"她攥着钻戒,声音带着哭腔,\"我以为自己可以重新爱上你,可是每次看到陈叙,我才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我盯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我们曾经在蒂芙尼橱窗前驻足良久的款式。记忆突然翻涌,她说等结婚一定要这枚戒指,因为戒圈内侧的刻字是\"only you\"。
我笑着祝她幸福,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后来的日子里,我照常打理花店,只是不再采购洋桔梗。手机里躺着无数条未读消息,都是苏晚发来的分享,今天试了新口味的蛋糕,明天去了海边看日落,每条结尾都带着可爱的表情包,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纠葛。
直到某个深夜,林悦的消息跳出来:\"周砚,其实晚晚根本没有失忆。\"对话框里跳出一段录音,背景音是酒吧嘈杂的音乐,苏晚的声音带着醉意:\"我怎么可能忘记他?可是每次看到他为我做那些事,就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凌晨三点,我站在花店门口。橱窗里的灯光将影子拉得很长,映着对面商场巨大的LEd屏,上面正在播放苏晚和陈叙的订婚广告。她穿着白纱笑得灿烂,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着冷光。记忆突然变得锋利,我想起车祸那天,她在手术前攥着我的手,说如果醒不过来,就忘了她吧。
原来她早就醒了,清醒地看着我日复一日编织虚幻的美梦。那些假装失忆的日子,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都是她给我的温柔慈悲。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我想起她曾说,爱情不该是负累,就像玫瑰不该种在沙漠里。
花店转让的那天,我收到苏晚的最后一条消息:\"阿砚,你种的洋桔梗,是我见过最美的花。\"我删掉了所有聊天记录,把那枚刻着\"only you\"的戒指埋在花店后院。春天来临时,那里长出了不知名的野草,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永远不会实现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