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府里自然有天纵君的房间,还是在之前的院子,虽六百多年未回,房间陈设未改,景云一进门便看见刀架上摆着把横刀,刀身简洁,刀刃处呈半透明蓝色带冰裂纹,赫然是加长版的萦云。
“入梦!”
景云不敢置信地拿起横刀,细细端详。入梦和记忆中没有任何差别,只是挥起来的手感略有不同,应该是经过了大修,景云以为入梦是遗失在虚数裂缝中,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它折在战场上,应星断剑重铸,原是留个念想…”
景元不愿再重提旧事,遂转了话头,“这间屋子,自你走后便未动过,前几日刚着人收拾出来,你看看,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的房间能有什么不满?就是要买些衣服。”
就算仙舟技术再好,六百年前的衣服保存到现在看起来还与新的一样,也不能穿啊。
“竟把这事忘了,”景元像是刚考虑到这点,有些为难,“罗浮现在到哪去买?你先将就穿我的,至于睡衣,我还有新的。”
“不要,甲胄硌得慌。”
“你小子先给我忍忍。新遥感和玉兆在桌子上,我还住对面,晚上做噩梦了可以来找我。衣服马上就着人送来。”
被提及小时候的糗事,景云当即恼羞成怒:“滚!”
景云犹豫再三,还在景元迈出房门前叫住他:“哥,侍卫里插得自己人记得告诉我。”
景元的脚步停顿了下,然后径直离开。他明白景云的意思,他和龙尊有一样的毛病,龙尊梦历龙祖往事,景云的梦卜其实也是云的记忆,甚至更严重,那些故人依旧将他视为云,且景云的行为也潜移默化受到云的影响,即使他自己都没发现。
景云在乎罗浮,在乎生活在仙舟上的人,但云不一定。
他是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偏偏身份贵重,仙舟也不甘心放弃一位令使的力量。所以景云的身旁必须有侍卫,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目送景元离开后,景云马上扑到床上,将自己埋进被褥里。他还记得倏忽的话,“你我同为长生主的使者,又何必刀剑相向,自相残杀?”
离谱玩意,云手上有可以让人成丰饶令使的丹药,但他不是丰饶令使,这点景云可以确定。
只是那颗药最后去哪了?自己接手的“遗产”里没有这东西啊?
难不成…不对啊,帝弓选一个丰饶令使当巡猎令使?
如果云在与岚一同赴死前吞下那颗丹药,他确实有可能活下来,只是那个男人更可能让岚吞下丹药换取存活的可能…毕竟父母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孩子。
更大的可能是丹药已经被毁去,云的遗产曾交给华管理,联盟不会允许这样的东西继续存在。也好,彻底断绝被人服下的可能。
想糟心事做什么,还是准备给列车的谢礼吧。
他从床上爬起,开始翻找东西。
景云记得自己曾经从忆者手上得到过与列车有关的光锥,这应该是最适合列车组的谢礼,至于穹的拜师礼,既然自己搅了他的炎枪,就让工造司来个私人定制补上,一天天拿把球棒砸来砸去也不是个事。
房间布局未改可不代表小物品摆放位置没变,且东西太多的后果便是找不到!
加上光锥簿簿一片,确实可能掉进缝隙里,把橱柜和箱子翻了个遍的景云躺在床上,思考要不要把书柜挪出来…要是之前有背包就好了,既不用整理,又不会找不到…
景云心里无比怀念背包功能,那是主角的标配吧,为什么自己现在才有,不公平!
这样想的下一刻。他的面前突然弹出一个半透明界面,赫然是背包的武器界面,是新手奖励,只是之前景云默认它是空的,便丢在了一旁。没想到系统还挺有良心嘛…
只是崩铁不是用光锥的吗?这些都是原的武器啊!
好在他手轻轻触摸,切换出的下一个界面便是光锥。背包里的光锥选择性更多,既然原定的找不到,不如好好研究一下有什么替代品可以送给列车,抱着这样的想法,景云快速浏览起来。
在景云的深入研究下,他发现这个背包是原和崩铁的融合体,东西很杂。
但…为什么只有两个游戏?三崩子呢?
不能因为退游就不给吧!
最不能忍的便是尘歌壶也不在里面!
景云的心在滴血,虽然身为天纵,联盟提供的待遇一直是最高的,但一个可以充当随身宿舍的可移动洞天,至少联盟还没研究出来…
他第一次认真看背包里每一件材料的介绍,试图找些现在能用上的东西,这一看还真发现不少好东西,比如存护角色需要的养成材料之一竟然是克里珀挥动天锤时身躯洒落的琥珀!
这东西竟然这么有来历!琥珀王神体的一部分欸!再没用都能让公司出大价钱的东西,我竟然没注意过!
不对,它现在好像有用…
自己打乱了艾利欧的安排,穹没有按照剧本踏上存护命途,这些石头正好可以做穹开启命途的敲门砖,至于琥珀王会不会看穹,只要他存护的决心足够坚定,这点根本无需担心。
除了游戏里收集的,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光锥被扔在背包的贵重道具一栏里, “举杯欢庆”——是之前那个任务的奖励,系统直接把它塞背包了。
背包给出的介绍是阿基维利在欢迎列车团新成员,无名客们举杯高歌,却不知有不怀好意者隐藏其中。
不怀好意者,可能是炸了半截列车的阿哈?记录两位星神的光锥,有意思,要不是现在时间有限,他真想好好看看里面封存的记忆。
只照到背影的灰发男子应该是阿基维利,至于阿哈,景云没找到祂的化身,但镜头中心的主角让景云大吃一惊!
白发散乱,红绳束起高马尾,刘海遮住一只眼睛,虽然因为在欢笑看不见眼瞳颜色,但眼角边的痣,即使没穿标志性的将军服制,自己也不会认错,这个被围在中间的人是景元!
他为什么会和阿基维利同框?
哪个虚构史学家的杰作啊!
光锥还能造假了?
景云将光锥拿出来细看,它和之前见过的光锥一模一样,但是在触碰到光锥的一瞬间,系统上线了。
【支线任务触发。任务:探寻光锥中的记忆】
【奖励:亚空晶壁筑造方法】
亚空晶壁?!玩这么大!我喜欢!
景云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要知道宇宙里最厉害的护盾肯定是琥珀王那堵墙,系统给的法子要是真的,就算自掏腰包,他也要给罗浮围起来。
别说什么光锥里的记忆,为了这个奖励,Ix他都敢看!
景云干劲满满。
他闭上双眼,放空头脑,让光锥引导自己的意识沉入记忆。
无事发生。
景云猛地睁开眼,这张光锥果然有问题,它里面的记忆无法被窥探!
不会真的是张假货吧?果然,任务没有这么轻松…
原本列车上的事问帕姆是最快的途径,但在确定真假前,景云不想勾起祂的伤心事,他宁愿去吓吓那位流光忆庭的信使。
光锥是忆庭保存记忆的方式,它的真假忆者当然能分辨,而制作光锥的人肯定会维修。
想通这点,景云也不整理弄乱的房间,换上一旁刚刚送来的衣服便出发去码头。
这可把直播间的人给看乐了。
【我要是这么能造,我妈早换孩子了。】
【景元就多余给你收拾。】
【一瞬间,就充满生活的气息。】
【床上还堆着书呢,也不怕晚上踢到。】
【没找到,先溜为敬。】
【那个来送衣服的小哥表情,哈哈笑死我了,一脸震惊,哈哈哈哈…】
【哪有将军亲自收拾房间的理,楼上猜猜是谁的活?】
【一下就笑不出了,打工人狠狠带入…】
神策府大殿
景元其实真有把公务扔给景云的想法,奈何景云不靠谱…
符玄的全息投影再次出现…
“符卿” 景元笑问,“又有何要事啊?”
“关于天纵君,我有事请教。”符玄板着脸回答。
听闻此话,景元合上正批阅的文牍,正色道:“符卿应该知道,有关天纵的很多事都是联盟最高机密,连将军都无权得知。”
“除了你,景元。”符玄咬牙切齿,“我身为太卜,知道许多罗浮上的陈年公案,旧事秘辛…竟不知,你与那天纵竟是兄弟!”
“联盟机密,无可奉告。”
符玄:“……”
“符卿去而复返,定有正事。”符玄不可能无故探听联盟机密,此事必有蹊跷。
“涨落在乾,元亨利贞。”
“符卿,说人话。”
“大吉——这是穷观阵给出的星核之灾的运势。”
大吉?怎么可能…罗浮现在的处境,就算帝弓亲临也是个凶,因为岚极有可能直接给罗浮一箭。现在太卜司算出大吉…看来穷观阵也没能逃过星核的影响。
“我已检查过,穷观阵一切正常,今日的变数,只有景云和列车组。”
符玄当然知道景元在想什么,她得到这个占卜结果的时候也有一样的怀疑,当即组织人手检修穷观阵,可事实是穷观阵一切正常!
“所以符卿来问家弟的事?”
这很好猜,星穹列车虽然可以助罗浮快速平息这场灾祸,但还不足以彻底扭转结局…对比下来,景云身为钦定的令使,传闻与帝弓关系亲厚,自然更可能是那个“变数”!
景元先前所说符玄当然明白,只从小一同长大的同胞兄弟,加上天纵君活跃的时候,都是与罗浮云骑一同行动,所以景元肯定比旁人知道更多。
“符卿,我只能告诉你一些将军可以知道的,景云是——”景元笑眯眯地抛出四个字,“帝弓义子。”
符玄被这几个字炸的表情一片空白,她好像听不懂仙舟话,脑子也宕机了。
帝…帝弓义子!怎么会有人是这个身份啊?
受星神垂青者,被称为令使。虽然帝弓司命将令使视作自己的长臂延申,使命途对令使完全开放。
可这、这也太慷慨了吧!还给自己找个儿子!
帝弓义子,实力自然不容质疑,造成的伤害又肯定不如帝弓,所以不会和当年一样…
“原来如此…”想通其中关窍,符玄总算明白卦象改变的原因,同时高速运转的脑子也发现之前忽略的地方,“他专程从虚陵来罗浮不会是因为你吧!”
区区星核仙舟自然有办法处理,只是星核是在景元眼皮子底下被带入罗浮,真追究起来,神策将军也是有点责任的。同理,天纵调令下达时星核还未爆发,严格来说他也要负责,可谁敢追他的责啊?
有景云顶在前面,景元的压力就会小很多,而且愿意淌这趟浑水,景云肯定会尽可能把景元的责任往身上揽,让那些老家伙发作不得…怪不得,景云在虚陵待了六百年,第三次丰饶民战争都没挪窝,突然被元帅破格调任将军…
且帝弓光矢神谕在前,元帅调令在后…现在看来,像是用帝弓压联盟高层…不对啊,离开虚陵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这么在意景元,那之前危险得多的时候怎么没出现?
符玄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无法正常思考,没等景元的回答便结束通讯,留下景元一人继续批阅公文。
景元默默叹口气,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景云不会骗他,经历定然是真的,他穿越回来自然是要回家,元帅只是顺水推舟,让“天纵君”离开虚陵更合理一些,其他的当真可能只是个“巧”字,吗?
将军眯眼,不打算继续深究。自己的弟弟自己清楚,挖下去不知道是哪个星神呢。
与此同时,星穹列车
留守列车的丹恒因为担心同伴的安全而坐立不安,他的状态实在令姬子担心。姬子当然明白丹恒在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出言安慰:“有瓦尔特和景云在呢,你可以放松一点。”
丹恒确实在担心三月七和穹的安全,他当然相信瓦尔特的能力,只是景云…算了吧,他也是令人不安的因素。
“姬子,星核猎手的远程通讯,你应该存下来了吧?能让我看看吗?”
“好啊。”回放最终在刃的投影出现时被叫停。丹恒的反应让姬子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认识他?”
“仙舟很危险!这个人,这个人——如果他在仙舟上,那么所有人——瓦尔特先生、三月七和穹——都有危险!可是…”
可是自己已被放逐,为什么偏偏是罗浮…
“他和你…要逃离的东西有关是吗?”
丹恒点头:“但我…不能放着他们不管。我只怕…是我的负累终于追了上来,把大家都牵扯其中…”
“谁能没有负累呢?哪怕小三月那样什么都不记得,肩上也有沉甸甸的东西呀。
我们行走在看不见的命途之上。所见所闻,所开拓的一切都是我们的行李,既是背负的重担,也是走下去的力量。不要想太多啦,丹恒。”
姬子宽慰他,“按照规矩,列车停靠的时间是七个标准日。在此之间,乘客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列车上有我和帕姆值守也够了。想做什么就做吧,总比以后后悔要好。”
丹恒下定某种决心,向姬子点头后便坚定转身地往车门走去。
“对了,”姬子叫住他,递给他一枚玉符,猫戏蝶的花纹,“景云让我给你,他说这是贵客的证明。事情结束后,你会回列车和大家一起行动的,对吧?”
丹恒只是接过玉佩沉默地点头后,便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