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岂人力资源中介公司茶水间,午后阳光斜斜切过磨砂玻璃。
阿托正弯腰接咖啡,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的笃笃声。
“特哥,听说三组要裁个项目专员,你听说了吗?”行政部的阿丽端着马克杯倚在吧台,杯壁印着“本月优秀员工”的贴纸。
咖啡机发出咕嘟声,阿托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优秀员工”烫金标。这个季度刚评上的奖杯还在他工位上积灰。
“每月KpI达标率120%的人,不在裁员名单里。”阿托往咖啡里丢方糖,不锈钢勺撞在瓷杯上当啷作响。
玻璃门外闪过道窈窕身影,行政部哈哈女士抱着文件经过,珍珠耳坠晃出细碎的光。阿丽的杯子在台面上磕出轻响。
“上周五聚餐,我看见王总送她回家。保时捷的尾灯在雨里像团火。”阿丽压低声音,睫毛膏晕染的眼尾垂成焦虑的弧度。
不锈钢勺柄折射出冷光,映得阿托眼下青影更深。上个月他通宵做的竞标方案,此刻正躺在哈哈女士的办公桌上,扉页“项目负责人”位置赫然签着别人的名字。
“所以呢?”阿托搅动咖啡勺,褐色旋涡里浮起个将散未散的“优秀”字样。
玻璃门外传来哈哈女士标志性的晚香玉香水味,她自然地取过阿托旁边的咖啡罐,指甲染成琥珀色。
“阿托,李总找你。”哈哈女士的声线像把淬毒的小刀,精准刺破茶水间的凝滞空气。
阿托端着咖啡的手顿住。滚烫的液体溅到手背,他想起三个月前也是这样的温度,王总把热茶泼在他递交的晋升申请书上。
“姐,您上次说的内推名额……”阿丽追着哈哈女士的背影,高跟鞋在瓷砖上踉跄了一下。
更衣室铁柜门砰地撞响。阿托对着镜子调整领带,听见隔壁隔间传来模糊的对话。
“丽丽,总经理室茶水间用的可是依云水,你当是咱们这层楼的老茶梗?”哈哈女士的笑声清脆得刺耳,水龙头哗哗作响,“当年我像你这么大,也觉得努力就能升总监。后来才明白,有些人出生就在二十八楼看风景。”
冲水声骤然响起,阿托下意识屏住呼吸。皮鞋跟敲击瓷砖的节奏由远及近,在即将擦肩而过时,高跟鞋突然停住。
“知道我为什么选保时捷吗?”哈哈女士的指甲叩在金属隔板上当当响,“因为副驾驶座永远比驾驶座宽敞。想要坐得舒服,就得学会把方向盘交给别人。”
阿托攥着门把的手指关节发白。他想起上周暴雨夜,自己浑身湿透站在客户公司楼下,而王总的司机正为哈哈女士撑着黑伞。那天他谈崩的合同,第二天却出现在哈哈女士的业绩报表里。
“可我……”阿丽的声音带着哭腔,被水声割裂成碎片。
“知道为什么阿托总评优秀员工吗?”哈哈女士突然提高声调,口红在唇角划出妖冶的弧线,“因为他舍得。舍得把方案署名权让给总监,舍得把应酬机会推给经理,舍得把加班费换成领导的钓鱼券。你看他工位上那盆绿萝,三年了都没换过花盆——因为根扎得越深,越不容易被连根拔起。”
阿托猛地推开隔间门。正在补妆的哈哈女士从镜中与他对视,晚香玉的香气裹挟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所以这就是生存法则?”阿托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瓷砖壁上撞出回响。
“生存法则?”哈哈女士慢条斯理合上粉饼,“是你在入职培训第一天就该明白的道理。看看你工牌背面,‘天岂’两个字怎么写?”她指尖戳在他胸口,“天在上,岂在人下。想要往上爬,要么当梯子,要么当踩梯子的人。”
阿托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储物柜。三个月前的场景突然闪回——王总把支票退回来,金丝眼镜映出他涨红的脸:“小阿啊,你不懂规矩。”
“可特哥他……”阿丽突然出声,又被哈哈女士冷笑打断。
“他什么?他以为把方案让给总监就能换来晋升?天真!总监上面还有副总,副总上面还有总经理。这公司是艘游轮,你以为在底层卖力划桨就能到顶层?告诉你,整艘船都是人家游艇会的!”
警报器突然鸣响,更衣室顶灯开始频闪。阿托摸到裤袋里皱巴巴的钓鱼券,那是上周王总“不小心”落在他车上的。
“所以我就该继续当优秀员工?”阿托扯下工牌扔进垃圾桶,金属扣撞击塑料壳的声音清脆得刺耳,“继续当你们说的那种‘舍得’的人?”
走廊传来纷乱脚步声,消防演习的广播刺破凝固的空气。哈哈女士皱着眉整理披肩,阿丽惊慌失措地往外跑。阿托却站在原地,看着垃圾桶里自己的照片被水泡胀。
“可我要是不舍得呢?”他摸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工牌上的“优秀员工”四个字开始蜷曲,“如果我不当梯子,不当垫脚石,就活该被裁员?”
消防警报声达到顶峰,走廊传来王总的怒吼。阿托踩灭火焰,把烧焦的工牌塞进西装内袋。当他推开门时,正对上哈哈女士惊愕的脸。
“麻烦转告王总,我申请调岗去业务部。”阿托整了整领带,皮鞋踩在满地水渍上,将哈哈女士的珍珠耳坠滚落进水洼的脆响抛在身后。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天岂人力资源”的铜牌上,更衣室里,阿丽蹲在地上,突然看清了垃圾桶里没烧尽的边角——那是阿托连续三年获得的“最佳奉献奖”。
行政部办公区,午后。阿丽正对着电脑核对考勤表,哈哈女士踩着细高跟踱步过来,将一摞报销单甩在桌上
哈哈女士:敲了敲表格这季度交通费超支两万三,你让各部门自己写说明。尤其是业务部,阿托那个项目组占了一万八。指甲划过“阿托”名字时用力到发白。
阿丽:盯着屏幕没抬头,特哥说他们在跟进城西那个物流园招标,每天往返临市三趟。突然轻笑就像他说的,甘蔗没有两头甜,想吃到甜的那头,就得接受另一头不甜。
打印机突然卡纸,刺耳的嗡鸣声中,哈哈女士抱臂冷笑
哈哈女士:拔掉电源线,他倒会灌鸡汤。去年这时候他也这么说,结果呢?抽出最上面那张报销单,高级会所三万八的消费,签单人是王总侄子。纸张拍在桌上的脆响,甜头都让上层嚼了,他啃的不过是人家吐出来的渣。
阿丽:终于抬头,镜片后眼睛泛红,可至少他还在啃。我们这种没背景的,难道要像财务部老刘那样,熬到肝硬化才换来副总一句“恪尽职守”?突然抓起手机,您看,这是他今早发的朋友圈——屏幕怼到哈哈女士眼前,凌晨四点的物流园,配文是“甘蔗理论2.0:当你在纠结哪头甜时,聪明人已经种下新的甘蔗苗”。
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阿托抱着文件箱冲进来,领带歪在一边,
阿托:将一沓合同摔在桌上,城西项目拿下了!王总批准成立专项组,突然噤声,目光扫过哈哈女士,当然,负责人还是张总监。
哈哈女士:翻开合同扉页,指尖划过“联合承办方:天岂人力”,装什么大尾巴狼?没有王总表妹夫那层关系,物流园能轮得到你?突然凑近阿托耳边,你猜为什么招标书会提前三天泄露?
阿托:脸色骤变,文件箱落地发出闷响,你……
阿丽:尖叫着跳开,蟑螂!有蟑螂!扑到哈哈女士身后,
哈哈女士:甩开阿丽的手,盯着地上乱窜的蟑螂冷笑,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帮张总监做假考勤的时候,怎么不怕报应?突然抬脚踩住蟑螂,就像这只虫子,看着威风,其实高跟鞋碾出咔嚓声,轻轻一压就成肉泥。
阿托:蹲下身与哈哈女士对视,领带垂落在蟑螂尸体旁,所以您是建议我继续当乖蟑螂?突然伸手碾碎虫尸,还是像您这样,当个踩蟑螂的人?沾着虫浆的手指在合同上画出蜿蜒血痕,
警报声大作,消防喷淋系统突然启动,三人瞬间被淋透。阿丽尖叫着去关总闸,哈哈女士的珍珠耳坠掉进积水里,
阿托:抹了把脸上的水,对着哈哈女士大笑,看,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要给我们洗洗眼睛!突然压低声音,您知道为什么甘蔗中间是空的吗?因为要留着装眼泪啊。转身走向雨幕,
阿丽关掉喷淋回来,看见哈哈女士正对着水面打捞耳坠,倒影里阿托的背影正在走廊尽头融化,
阿丽:突然开口,其实特哥说得对,努力不一定有结果,但至少能……
哈哈女士:截断话头,将湿透的报销单拍在阿丽脸上,能什么?能让你在裁员名单上多待三个月?突然软下语气,阿丽,你年轻漂亮,犯不着学他们玩火。珍珠耳坠在掌心发亮,看见这个了吗?十年前王总送我的,那时候它还戴在财务总监太太耳朵上。突然将耳坠塞进阿丽手中,去,把它送给李总的秘书。
阿丽攥着冰冷的珍珠,听见茶水间传来阿托沙哑的歌声。他正用烧水壶煮泡面,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工牌上的“优秀员工”字样,
阿托:隔着水汽喊,阿丽!要不要加根火腿肠?我请客!突然被泡面热气呛住,咳咳……这甘蔗味的泡面,还真他妈带劲!
窗外雨势渐大,将整座天岂大厦浇成模糊的色块。阿丽低头看着掌心的珍珠,突然发现裂纹里渗出暗红,像是干涸的东西。
场景:天岂人力资源公司会议室,暴雨倾盆。阿托、阿丽和哈哈女士围坐在投影仪前,屏幕显示着\"临港智能产业园人才外包项目\"。王总的远程会议画面在墙上闪烁,雪茄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
王总:声音混着电流杂音,这个项目利润空间足够你们三组换辆新保时捷。突然剧烈咳嗽,但有个小问题——甲方要求派驻团队必须全员接种未上市的三期疫苗。
阿托手中的马克笔啪地折断,蓝墨水在方案上洇开。阿丽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阿丽:声音发颤,那是星河生物被叫停的临床试验!他们想拿我们当小白鼠?
哈哈女士:指尖绕着发尾轻笑,急什么?王总不是说\"自愿原则\"么?突然转向阿托,阿托,你总说甘蔗不能两头甜,现在甜头来了——敲了敲项目书,这个数,够你在郊区付两套房首付。
投影仪蓝光映着阿托的脸,他想起上个月在物流园晕倒的实习生,急救车顶灯在雨幕中划出红色轨迹,
阿托:撕下西装内袋的工牌扔在桌上,我选中间段。在众人注视中掰开甘蔗,既不要最甜的梢头,也不要最硬的根部。突然将甘蔗渣拍在项目书上,这个项目,我接。
阿丽:尖叫,你疯了!上次物流园的蟑螂药残留还没查清楚……
阿托:打断,所以这次我要当撒药的人。举起手机,屏幕显示着与药监局朋友的通话记录,从今晚开始,每支疫苗都会有个隐形编号。
哈哈女士突然放声大笑,珍珠耳坠在颈间乱颤。她抓起项目书摔向阿托,纸张如雪片般纷飞,
哈哈女士:指着阿托鼻子,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突然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王总选你当项目经理吗?掏出手机播放录音,王总的声音充满醉意,\"让那个傻子去顶雷……出事也是执行层的问题……\"
阿丽突然抓起桌上的甘蔗捅向投影仪,蓝光炸裂的瞬间,她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被火警警报的红光照亮,
阿丽:撕下假睫毛扔进咖啡杯,我受够了当墙头草!突然抓起阿托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这里跳得多快!从进公司那天起,我就在等一个深吸一口气,能让我赌上全部身家的机会!
消防喷淋系统突然启动,三人瞬间湿透。阿托抹开脸上的水,发现哈哈女士正用口红在镜面写字,血红的字迹顺着水流蜿蜒而下,
哈哈女士:在\"甘蔗理论\"旁补上\"毒馅饼定律\",你们还是太嫩。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疫苗接种疤痕,三年前我就吃过这个馅饼。轻笑,当时王总说这是\"管理层特别福利\"。
阿托:抓住哈哈女士手腕,所以星河生物的疫苗根本没停用?你们早就……
警报声中混进电梯到达的叮咚声,王总带着两名黑衣保镖冲进会议室。他手中的雪茄在阿丽脸上烫出焦痕,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气味,
王总:将雪茄按在项目书上,现在,立刻,马上,带团队去体检中心。突然揪住阿丽头发,尤其是你,小阿丽。嗅着她脖颈,你身上有股让我兴奋的……保镖递上针筒,银色液体在灯光下流转,献身精神。
阿托突然抄起椅子砸向消防栓,玻璃碎片如流星坠落。他抓起最大的一块抵住王总咽喉,碎片边缘沾着哈哈女士掉落的珍珠,
阿托:声音沙哑,要么放我们走,要么手上用力,我现在就让你尝尝\"献身\"的滋味。
时间突然变得粘稠,阿托能清晰听见自己脉搏撞击耳膜的声音。王总的瞳孔在玻璃碎片下缩成针尖,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用啤酒瓶抵着经理的脑袋,
王总:突然松手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拍掌,你们三个,明天去临港报到。突然贴近阿托耳边,不过你猜——轻笑,为什么我要把最赚钱的项目交给最不听话的狗?
电梯门缓缓合拢,阿托看着镜面墙上的自己。三人的倒影在积水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阿丽突然指着水面尖叫,
阿丽:抓起湿透的工牌,看!我的照片在流血!工牌裂开的夹层中,藏着半张写满代码的纸片,
哈哈女士:捡起纸片对着手机电筒,这是……突然咬破手指,用血在墙上画出个倒五芒星,星河生物的源代码!突然抓住阿托衣领,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从物流园开始,这就是你设下的局!
阿托没有回答,他正盯着窗外。暴雨中,三辆未挂牌的救护车正闪着蓝光驶来,车顶的十字标志被雨水冲刷得泛起青黑,
阿托:将甘蔗渣塞进哈哈女士嘴里,你教过我,在天岂,要么当梯子,要么当踩梯子的人。突然笑出眼泪,可要是望向阿丽,梯子下面埋着炸弹呢?
警笛声由远及近,阿丽突然扯开哈哈女士的珍珠项链。珠子滚落满地,每颗里面都传出细微的电子杂音——那是微型录音器,
阿丽:将珍珠踩得粉碎,现在,轮到我们当撒网的人了。举起手机,屏幕显示着药监局直播页面,观众朋友们,接下来让我们看看……突然瞪大眼睛,等等,画面里那个穿防护服的是……
阿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缩。直播画面中,王总正被押上警车,而他西服内袋露出的半截工牌,赫然属于三年前失踪的前项目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