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走边吃，逐渐靠近小公园后，远远地就瞧见了季凌秋有些单薄的背影。
“太好了哥！”顾景翊眼神一亮，“小秋还在！”
高兴不过两秒，他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声音也弱了下来，“他的爸爸真的没有来接他啊……”
沈泽川眉头紧蹙，就着瓶中最后一口水咽下馒头，沉声道：“待会儿先不要提起他爸爸，见机行事。”
“好。”顾景翊也吃完了手里的食物，“我明白。”
他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季凌秋身后。
沈泽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早上好啊，小秋，又见面了。”
季凌秋愣了愣，扭头看见来人是他们后，轻声回应道：“嗯，早上好。”
“小秋，饿不饿？”顾景翊把装着肉包子的袋子递给他，柔声道，“这是我哥给你买的早餐，我一直在怀里捂着，还是热乎的，快吃吧。”
“不不不，我不要。”季凌秋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啊，还是你们留着吃吧。”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早就看出来这两个比他大一点的哥哥生活也不容易，本以为昨晚分别之后不会再见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想着自己，季凌秋属实有些意外。
他正想再推辞两句，毕竟真的不好意思吃，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肚子却先抗议了。
“咕噜……”
好大声。
季凌秋瞬间感觉周围空气都安静了。
“你看你这孩子，客气什么啊。”沈泽川不由分说地拿起包子就塞给了他，“有什么事是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让你吃就吃，再磨叽揍你。”
相比起顾景翊的温柔体贴，沈泽川突然的霸道强势让季凌秋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当他抬头对上沈泽川严肃的目光时，他顿时就有一种这人随时都能把包子直接塞他嘴里的感觉。
“好吧。”季凌秋妥协了，“谢谢你们。”
“慢慢吃，我这里还有水。”顾景翊轻笑道，“别噎着。”
季凌秋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该吃饭就要吃。”沈泽川满意地勾起嘴角，“非让我以武力相逼才听话。”
果然人在饥饿状态下，有食物闯进味蕾，是会让人心情都变好的。
季凌秋听到他说的话，浅浅地笑了一下，说道：“其实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嗯？”沈泽川惊奇地看着他，“这么自信？”
“我是从小练起的，很多年了。”季凌秋说，“为了自保。”
沈泽川和顾景翊对视一眼，谁都没有继续问下去。
自保。
这两个字说出来，想也知道季凌秋之前的日子八成并不好过，但这都是人家的隐私，他们也不能随意打听。
他们三个并排坐在公园楼梯的台阶上，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在彼此身边。
季凌秋吃得很快，刚吃完就站了起来，对着他们两个说道：“你们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只见他抬腿就朝旁边的健身器材跑了过去，也就在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那里还放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
季凌秋一只手拖着大黑袋，快步走了回来，放在了他们面前。
“我昨天看见你们拿着麻袋，里面好像装着不少空瓶子，你们走了之后，我自己在这里闲着没事，就围着公园转了转，一晚上也装了不少废品，你们拿走去卖钱吧，正好感谢你们今天给我买的包子。”
沈泽川伸手将大黑袋子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的东西。
确实没少装，而且袋子里什么都有，或许是季凌秋并不清楚哪些废品能卖钱，所以他看见什么就捡了什么，以至于垃圾种类相当齐全。
但不管怎么说，季凌秋的细心是令他们出乎意料的，毕竟昨晚那么激烈凌乱的场景，他都能注意到那两个扔在一边的麻袋，观察力也是挺强的。
正如他们这一夜惦记着季凌秋一般，季凌秋同样也在默默地想着回报他们。
如此懂事的孩子，他的父母怎么就能忍心抛弃他呢？
沈泽川拧起来的眉头半天都没舒展开，顾景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拉住季凌秋的手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一夜没睡吗？”
顾景翊的声音中难掩疼惜，一想到季凌秋一个人拎着袋子，一边帮他们找废品，一边等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心里就难受极了。
“我睡不着，也不想睡。”季凌秋说，“夜里很冷，而且我之前又没吃东西，如果真的睡着了，我怕我会醒不过来。”
“是因为以前经历过这种事么？”沈泽川脱口而出。
嘴比脑子快，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好在季凌秋看起来并不在意，依旧神情淡淡地道：“嗯，经历过，所以我自己在外面是有经验的，你们不用担心。”
话外之意就是——我还会继续等下去，你们也不用每天都来看我。
尽管沈泽川和顾景翊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两人依然没有起身，就这么稳稳当当地坐在他身边。
直到季凌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今天不去忙了吗？”
“不忙了。”顾景翊说着，看了眼沈泽川，“我今天请假可以吗？老板。”
“可以。”沈泽川点头，“我也给我自己请个假，自动批准。”
季凌秋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干嘛……”
“陪你。”顾景翊笑着道。
不等季凌秋说出拒绝的话，沈泽川紧接着开口道：“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放松一下。”
“好啊。”顾景翊笑了笑，拽着季凌秋坐得离他更近了些。
季凌秋似乎也来了兴致，看着沈泽川的眼神亮晶晶的。
沈泽川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从前呢，有一只小白兔和一只大象，它们一起上厕所拉屎，等到要擦屁股的时候，大象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带纸。”
“于是大象问小白兔掉不掉毛，小白兔说不掉，然后大象就用小白兔擦了屁股。”
“第二天，大象和小松鼠一起吃饭，它又忘带纸了，只好问小松鼠掉不掉毛，小松鼠说不掉，于是大象就用小松鼠擦了嘴。”
“最后，小松鼠说，其实我就是昨天的小白兔。”
“噗……”话音刚落，顾景翊当即就乐出了声。
季凌秋也闷声笑着，这会儿他显然开心多了，问沈泽川说道：“还有吗？”
“有。”沈泽川笑道，“有一个非洲女人去国外旅游，住进了一个酒店，好巧不巧的是，当晚那个酒店就着火了。”
“女人飞快地往外跑，好不容易跑出酒店门口，就听消防员来了句——哎呀妈呀，烧焦了还跑这么快。”
“哈哈哈哈哈哈……”
这回顾景翊和季凌秋同时笑了出来，那笑容映在沈泽川的眼中，让他觉得十分欣慰和满足。
这两个小家伙似乎听上瘾了，笑够了之后便不停地往沈泽川身边靠，眼看都没有缝隙紧紧相依了，这俩人还在挤，好像生怕远了一点就听不清理似的。
沈泽川一脸无奈地道：“你俩都快进我嘴里了，要不直接坐我嗓子眼里听呢？”
他不说话还没事，一张嘴两人就开始乐，最后整的沈泽川也跟着他们一起乐。
三个孩子彼此依靠着坐了整整一天，也东南西北地唠了一天。
从笑话到故事，从馒头到包子，从小石村到外面的世界……尽管大多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可这却是他们难得的欢愉时光。
直到黄昏的夕阳照在他们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短暂的安宁也即将结束，日落之后，他们又不得不回到各自原本的生活。
“小秋，你……”顾景翊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今天要不要跟我们回去住一宿？一直不睡觉的话，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不用了，我没事。”季凌秋看着他，微微一笑，“我还是在这里等着比较安心，万一我爸爸来了……不，他会来的，他之前答应过我的。”
“可是……”
顾景翊还想再劝，可沈泽川却抓住了他的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小秋，那我们先走了。”沈泽川轻声道，“谢谢你帮我们找到的废品，我们今天也算是带薪休假了。”
“明天我们再来看你，早餐再给你配个鸡蛋吧，怎么样？”
季凌秋眨眨眼睛，小声道：“明天……明天你们不来也没关系的。”
“会来的。”顾景翊柔声说，“在你离开之前，我们都会陪着你。”
说罢，两人拎着大黑袋朝公园门口走去，一路上三个人的目光交汇了好几次，直到看不见了才罢休。
在季凌秋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他们的出现就像是一道阳光，照得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现在他们走了，又剩下他一个人，那股莫名的寒意也再次出现了。
虽然他表面说着他们明天不来也没关系，可他怎么会不想见面呢？只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罢了。
季凌秋依旧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抱着膝盖望着前方的马路，心中那点希望的光芒却暗了不少。
爸爸，您会来接我的，对吗？
您说过的，不会再丢下我了。
您……会再一次食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