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瑶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若初,不敢相信她竟然在众人面前将这话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
“你,你怎可!王爷面前,众人面前,你怎可胡言乱语至此?三少爷何其无辜,此番污蔑若是传出去,传到他耳中,他会多伤心难过你有想过吗?”
“所以,听到我说三公子半夜来送桂花糕,你并不惊讶。是早已知晓?还是昨夜偶然撞见了?”
“你……”
李幼瑶眸底泛起一层雾气,嘴巴微张,竟是一时间顿住了。
她向来不是个伶俐的,所以才会被母家弃了,与人为妾。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林若初,转而对沈不知叩首道:“王爷,是妾做的,妾有罪,求王爷了了这案子,处置了我吧。”
“瑶儿,不是你做的,你何必独揽罪责,谋害王妃,是要处死的。”凌紫霞终于忍不住开口。
母女二人久未相见,再见也是相顾无言。
李幼瑶并不看她,也不理会她。
凌紫霞只觉得胸口闷得像是压了巨石,也顾不得体面,眼圈蓦地红了。
她的瑶儿还在怨她。
沈不知却从林若初与李幼瑶的对话中听出了端倪,他冷眼看向欢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允怀昨晚来过没有?”
欢儿稳稳当当地磕头:“奴婢敢以性命担保,三少爷未曾来过!”
“欢儿姑娘慎言”,林若初开口:“且先不说王妃昨夜吃了什么,只要许姑娘剖腹查看便能知晓,只说若这毒真的是下在桂花糕中被王妃误食了,你这般隐瞒实情就没想过,这背后之人想害的其实是允怀小少爷?”
“瑶姨娘,你口口声声说怕允怀小少爷伤心,你就只怕伤他心,不怕伤他的人?”
“欢儿姑娘,你率领院中奴仆如此隐瞒,到底是想保护小少爷,还是生怕王爷找出那背后真正的下毒之人?”
“若是小少爷送来的桂花糕中藏了毒,那这毒是何时下的,是谁下的,少爷身边有没有歹人,万一他自己提前尝过,今日躺在这的是不是就不是王妃了,这桩桩件件,若是轻易揭过,岂不留下天大的祸患?允怀小少爷的命,是你与瑶姨娘二人担得起的吗?”
林若初话一说完,沈不知的脸色就变了。
赵诗华的死让他痛心,若是李幼瑶下的手,不过就是后宅女人们闹得太过火了。
可若威胁到他的嫡子血脉,于他而言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欢儿脑袋磕地,只一句话:“奴婢敢以性命担保,三少爷未曾来过!”
李幼瑶也道:“这位姑娘说的全是臆想,王爷切勿被她扰乱视听,若担心三少爷安危,可尽管让人去查,查少爷院中饮食和昨夜的桂花糕,去查里面有没有毒。”
“瑶姨娘倒是知道,允怀小少爷昨夜吃了桂花糕?”
李幼瑶一怔,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低下头:“我……我只是顺着姑娘你的话说的,我自是不知。”
事已至此,林若初算是基本搞明白了。
无论是李幼瑶,还是欢儿,还是这满院子的奴仆,要隐瞒的事只有一个。
赵诗华是在吃了沈允怀送来的桂花糕后毒发身亡的。
方才锦雀递过来的口供上,便有这个疑点,所有人的口供太过一致,尤其对于子时二刻的描述,都记得太详细太清楚了。
一个两个记得清楚不奇怪,所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反倒像是统一了口供。
恐怕允怀就是昨夜子时二刻,为了哄自己母亲开心,偷偷跑来送了份桂花糕。
只是,李幼瑶不惜以自己性命来保护他,让他置身事外,不被流言蜚语伤害,却不担心剩下的桂花糕中有毒,也不担心有人给他下毒。
欢儿和院中其他旧仆更是,对王妃如此忠心耿耿,不可能会放着潜在的威胁不管。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都知道这毒是谁下的,且这个人不会再对允怀出手了。
赵诗华恐怕是自杀的。
用了珠钗中陪嫁带过来的砒霜,借了沈允怀为了讨好母亲送来的桂花糕,死也要在至亲血脉心窝上狠狠地砍一刀。
她没有选择堵死沈允怀,而是要让他背着弑母的罪名,永远痛苦地活着。
因为沈允怀根本就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意志生出的孩子。
她把对被夺舍的恨化成了最深的恶意,淋漓尽致地释放到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身上,借着伤害他,伤害曾经夺舍她身体的穿越女所珍视的所有人。
她确实是疯了,恨的疯了。
若是能将水搅浑,扰乱肃王与长公主赵太后之间的关系,她更是乐见其成。
李幼瑶手中那盒带着砒霜的唇脂恐怕也是她给的。
只有这样串联,一切才合理。
林若初深吸了一口气,江宁心为了害她,牵扯出这样一连串的冤孽,她一时也不知,将穿越者从赵诗华身上剥离还她自由,是好还是坏了。
她在自己身体里被关了太久,已经只剩满腔恨意了,恨到连活着都不愿意了。
傅乐言在这时开口:“林小姐方才所说的,‘包庇外敌’是何意?”
他在看到众奴仆昨夜的口供时,也已经得出了赵诗华多半是自杀的结论,这事不难猜,瑶姨娘以唇脂杀人的解释太过蹩脚,无论如何都立不住。
只是林若初这句话让他有了点兴趣。
他很想看看她要将这个浅显的事件往哪里扯。
林若初道:“依我之见,瑶姨娘与欢儿姑娘都误以为王妃是死于允怀小少爷那块桂花糕,为了保护小少爷,才联手担下罪责,可此善良心性,是正中了那暗处恶人的圈套。”
欢儿抬眸,李幼瑶也满脸惊讶,两人见她方才言语凿凿的样子,还以为她已经知晓了一切,却没想到,这话锋居然峰回路转,突然向着离奇的方向冲出去了。
沈不知冷着张脸,道:“是谁要谋害我妻儿,还请林小姐明说。”
林若初郑重道:“这暗中的恶人,很有可能是敌国奸细,用西域的器具下此毒手,妄想挑拨我大周与西域的关系,破坏商路,为敌国牟利。”
“正如,临近年关之际,城外那起骇人听闻的马匪劫案。”
“而这桂花糕中的毒,恐怕是冲着肃王您来的,冥冥之中,王妃大义,替您挡下了这一劫难。”
她此言一出,全场安静。
傅乐言眉梢挑了又挑,才努力压住。
这事,竟然还能往这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