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崩塌的最后一刻,陆荼看清了童子面皮下那张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脸。不是相似,而是每一个毛孔、每一道纹路都分毫不差的复刻。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时,指尖触到了某种不属于皮肤的粗糙质感——
一张正在剥落的皱纹面皮。
坠落突然停止。陆荼站在一片镜面般的茶海上,脚下倒映着无数个\"自己\":
左侧的镜像正在归墟之海接受初代考验,暗金色的茶纹在皮肤上如活物般游走;
右侧的镜像跪在星灵界母树前剜心取火,星蓝色的血液在半空凝结成诡异的符文;
正前方的镜像最为恐怖——他站在骸骨巨树之巅,脚下踩着老农的尸体,左眼化为冥眸,右眼依旧琉璃,嘴角挂着与童子如出一辙的诡异微笑......
\"这是......\"
\"你的七世轮回。\"
童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音节都让镜面茶海泛起涟漪。那些涟漪相互碰撞,竟在茶海上空形成立体的投影:第一世的陆荼手持骨剑斩断因果,第二世的他化身药鼎熔炼百草......直到第七世的空白。
茶海突然翻涌,升起七根晶莹剔透的水晶柱。每根柱子里都封存着一具陆荼的尸骸:
第一世的他被茶晶完全同化,保持着挥剑姿势,剑尖所指之处空间扭曲;
第三世的他胸腔大开,里面长出的茶树已经开花结果,果实里包裹着缩小版的星灵界;
第六世的他最为平静,双手交叠捧着半枚未成熟的茶种,种壳上刻着\"待第七世补全\"的星灵文字......
第七根水晶柱空空如也,表面却布满蛛网状的裂痕。柱底积着一汪暗红色液体,仔细看去,竟是浓缩的九幽茶劫本源!
\"缺的这一世,\"
童子突然出现在第七根水晶柱顶端,赤足轻点柱身,\"由你来补全。\"
他的脚趾甲缝里嵌着茶晶碎片,每片都倒映着陆荼不同时期的容貌。
陆荼的眉心印记突然灼烧般剧痛。那枚茶叶形状的裂隙完全展开,露出内里跳动的七彩光团——那是前六世积累的所有茶道感悟,正在与第七世的他进行最终融合。
痛苦远超想象:
左臂的暗金茶纹被强行抽离,皮肤如蛇蜕般剥落。那些游走的纹路在空中重组,凝成初代剑主的脊骨剑,剑格处镶嵌着天剑悬圃的镇界石;
右半身的星蓝脉络如活物般蠕动剥落,在半空凝结成药境之祖的本命药鼎,鼎身刻着八百种绝迹的灵药图谱;
最痛苦的是心脏位置——琉璃心自动离体,表面裂开七道纹路,与星渊统治者的界核碎片激烈碰撞,迸发出的星火在虚空勾勒出完整的星灵族传承......
\"啊——\"
陆荼跪倒在镜面茶海上,七窍中渗出七彩茶露。那些茶露滴落镜面,竟让倒影中的自己开始扭曲变形。当第七根水晶柱的裂痕蔓延到他脚下时,整个茶海突然翻转!
空间法则在这一刻被改写:
上变为下,下变为上。
过去与未来的界限模糊。
因果律在茶香中重组。
他此刻站在\"天空\",而原本的茶海倒悬在头顶。更震撼的是,那些镜像里的陆荼全部抬头,齐声念诵:
\"茶种七分,\"
\"真我归一。\"
声浪震碎了最近的三根水晶柱,里面封存的尸骸化作流光,注入陆荼正在蜕变的身体。
空间再次转换。
剧痛稍减时,陆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茶田里。这里的茶树与之前见过的截然不同:
每株都高达千丈,树干上天然生长着大道纹路,细看竟是不同文明的文字演变史;
叶片大如穹顶,叶脉中流淌着液态的时空长河,偶尔有文明残影顺流而下;
最惊人的是根系——它们直接扎入虚空,有的汲取剑意,有的吞噬药香,更有几株老茶的根须缠着破碎的星核......
\"这才是真正的本源茶田。\"
童子的身影从一株万年老茶树后转出。此刻的他不再掩饰,全身皮肤透明如水晶,内里流动着七种颜色的茶汤。当他抬手时,陆荼看到其掌心嵌着一枚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茶叶印记,只是纹路更加古老。
\"知道为什么选你当第七任园丁吗?\"
最古老的那株茶树突然摇晃,落下七片记载真相的茶叶:
第一片叶显示初代茶祖偷换茶种的场景——他在老农熟睡时,将七枚原种中的一枚替换成星灵族秘制的\"逆种\";
第三片叶记录星灵界自愿献祭的真相:琉璃少女剜心时,初代星祖将全族星力压缩成假死状态;
第七片叶最为关键——上面映照出陆荼诞生时的场景:一个穿茶袍的神秘人将七纪文明精华凝成光团,注入婴儿眉心,而那人的背影分明是......
\"你本就是为终结轮回而生的真种。\"
童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透明皮肤下的七彩茶汤变得浑浊。他弯腰吐出一口黑血,血中游动着细小的茶虫。
童子突然撕裂自己的胸膛。
没有心脏,只有一团跳动的七彩火焰。火焰中沉浮着六枚茶种,分别对应前六任园丁的本源。当第七枚茶种的位置空出时,陆荼体内的所有茶道精华突然暴走!
左臂的脊骨剑自动飞向火焰,在高温中重组成茶纹剑鞘;
右手的药鼎分解成原始药纹,如刺青般烙在火焰外围;
琉璃心则直接炸开,释放出被封印的星灵族全族星力,在火焰中心形成微型星璇......
\"现在,完成最后的融合。\"
七片真相茶叶突然燃烧,化作七道锁链捆住陆荼。这些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不同纪元的文明执念凝聚而成:
剑界主宰自斩道基时的不甘;
药境之祖服毒时的解脱;
星渊统治者引爆界核前的决绝......
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透明化,皮下的血管里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最纯净的琉璃茶汤。每滴茶汤中都沉浮着微缩的文明投影,随着血液循环流遍全身。
更恐怖的是意识深处的蜕变——
前六世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
剑界主宰自斩道基的瞬间,三千剑修齐声悲鸣形成的声浪;
药境之祖吞服万毒时,五脏六腑融化的具体触感;
星渊统治者引爆界核的刹那,七百二十颗附属星辰相继熄灭的轨迹......
所有记忆在第七世的他体内激烈碰撞,最终在丹田位置凝结成一枚前所未有的茶种。种壳表面同时呈现七种文明的纹章,而内核跳动的,是经过七世淬炼的\"真我之道\"。
当融合完成的刹那,本源茶田万籁俱寂。
连风声都停滞了。
陆荼缓缓睁眼,视网膜上覆盖着一层七彩薄膜。透过这层滤镜,他看到的不再是黑白色彩,而是由无数茶道规则组成的本源世界:
每株茶树的生长轨迹都清晰可见,枝干上缠绕着不同颜色的因果线;
叶片边缘闪烁着微小的时空裂缝,不断有规则碎片进进出出;
甚至能看见根系吸收养分时,那些来自不同维度的能量如何被转化为茶道精华......
童子已经消失,原地只留下一盏青铜茶灯。灯身刻着七任园丁的简笔画像,灯芯处跳动的不是火焰,而是一滴不断变换形态的七彩茶露——时而为剑形,时而呈药鼎状,偶尔还会化作星璇流转。
当陆荼触碰灯盏时,茶露突然蒸发,在空中凝成两行古老的茶道真解:
\"真种非种\"
\"园丁非丁\"
字迹未干,茶田尽头突然亮起曙光。一个佝偻身影正在那里修剪枝叶,听到脚步声后缓缓转身——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赫然是正在老去的陆荼!
老者的剪刀上沾着新鲜茶汁,脚边竹筐里装着刚修剪下来的枝桠。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枝桠的断面处,正渗出与九幽茶劫同源的暗红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