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在掌心流动,每一粒都映着过往的碎片。
安风站在重建的剑阁废墟中央,脚下是三百六十道新刻的阵纹。
阵眼处插着半截断剑——青萝留下的本命灵剑。
晨光穿透云层时,剑身突然自行震颤。
翡翠色的光晕从裂缝中渗出,在空中勾勒出残缺的命格图谱。
图谱中央,代表“转劫身”的金色符文开始剥落。
第一片金箔落地,剑阁遗址某处的石碑突然无声粉碎。
石碑粉末逆流而上,在安风面前聚成初代阁主的虚影。
虚影抬手点向他的眉心,指尖带着星蚀特有的寒意。
“剥离命格,永失归途。”
沙哑的警示声中,第二片金箔从图谱脱落。
这次是剑阁藏书楼的方向传来轰鸣。
所有记载安风事迹的玉简同时开裂,墨迹化作黑蝶纷飞。
黑蝶翅膀上隐约可见“九霄”“问道”等字样的残笔。
第三片金箔坠入阵纹,触发地脉震动。
安风背后的新生剑骨突然刺出体表,骨节上密布的星纹开始重组。
每道星纹断裂时,都有一处剑阁遗迹熄灭光芒。
青萝留下的护命星砂从四面八方涌来。
星砂在剑骨周围形成旋涡,砂粒碰撞发出编钟般的清响。
第四片金箔剥落的瞬间,安风右眼的时之瞳彻底灰白。
瞳仁表面浮现最后一道影像:
初代阁主在星海中挥剑斩断自身因果线的场景。
他下意识模仿那个动作,并指成剑划向命格图谱。
剑气触及图谱的刹那,三百六十粒星砂突然静止。
静止的星砂表面映出安风九世轮回的剪影。
第一粒砂中,少年剑客跪在雪地捧起破碎的佩剑。
第二粒砂映着战场中央被长枪贯穿的道袍身影。
第三粒砂里,帝王捧着空悬的冠冕走向祭坛火海。
……
当第九世——今生执剑的画面浮现时,静止的星砂同时炸裂。
爆炸的冲击波扫过阵法,将命格图谱彻底撕碎。
金色碎片在空中燃烧,灰烬组成天道诏书的样式。
诏书正文处却是空白,唯留底部一枚血色指印。
安风咬破手指按向那片空白。
血迹渗入诏书的瞬间,剑阁所有水域突然倒流。
倒流的溪水中浮起无数光点,都是被抹去的名号印记。
这些光点汇聚到安风左手,凝成半透明的命格锁链。
锁链另一端连接着虚空,那里传来齿轮卡死的刺耳摩擦声。
他握紧锁链猛然发力,新生剑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第一块骨片脱落,化作星尘飘向剑阁最高处的檐角。
那里悬挂的青铜铃铛突然齐声碎裂。
铃铛碎片在下坠过程中,竟自动拼成“无名”二字。
第二块骨片离体时,连接虚空的锁链终于断裂。
断裂处喷涌出银色的液体,落地即凝结为镜面。
镜中映出的安风,背后再无转劫身特有的轮回光晕。
第三块也是最后一块骨片,从他眉心缓缓析出。
这块骨片上刻着初代阁主亲授的道号。
骨片悬在离体三寸处剧烈震颤,最终炸成金粉。
金粉洒落的轨迹,在空气中留下永久性的裂痕。
这道裂痕被后世称为“无名之痕”,成为剑阁新弟子问心的必经考验。
当最后一点金粉消散时,地脉深处传来龙吟般的剑啸。
啸声震碎了所有水域的倒流幻象。
安风忽然发现手心多了一物——
那是颗毫无灵气的普通石子,却带着青萝灵脉特有的温度。
石子表面有个模糊的刻痕,像是半片未完成的枫叶。
朝阳完全升起时,重建的剑阁响起第一声晨钟。
钟声里,所有遗迹关于安风的记载正式失效。
唯有三百六十处灵脉深处的星砂,仍在默默记录着:
“曾有问道者,自斩前尘。”